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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八仙过海诸王幽幽 二魔交手纪府惶惶(1)

永乐登时收了笑容,毫不犹豫地厉声道:“带进来!”语既出口,也后悔了,见他作甚?还让这个使自己伤透了心的家伙在皇帝面前表白吗?可既然说了,也就不得不见。

进来的谷王朱橞,蓬头垢面,一身亲王的冠服也失了本色,肮脏不堪。其实,马云奉差办事,没有皇上旨意,所带锦衣卫兵士根本不敢动手,既不敢脱掉朱橞的王爷冠服,也不敢丁点委屈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王爷,只是朱橞耍了花招,故意把自己弄得像个丢在猪圈里的落地凤凰,装可怜,想以此博取皇帝的同情,饶过他的大罪。

永乐没有理睬朱橞的三跪九叩,只是把一本奏章扔到了地上,朱橞颤抖着看时,正是蜀王所上。写得那么细,他的所有罪状几乎都罗列全了。朱橞来不及恨,小眼睛转动着, 竭尽全力使用着自己灵机一动的心思,片刻转出了一个以退为攻的主意:“臣弟向来忠贞不二,因受奸人蛊惑,鬼迷心窍,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把皇上的信任当成荣耀挥霍了, 把皇上的劝戒当成耳旁风漏掉了,把皇上的亲亲之谊当成权势去用了,辜负了陛下多年来的爱弟之心,犯上作乱,罪该万死,请皇上马上赐臣弟一死。”说这话的时候,他早把“一 切都揽下”的承诺扔湘江里去了。

“你死与不死自有大明国法,”永乐冷冷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让《大明律》 去裁衡,让大臣们去议,让诸位亲王兄弟们去议。带走。”

“皇上,皇上,臣弟还有话说,还有话……”不由分说,马云一个眼色,两个锦衣卫力士提起朱橞拖死狗一样拖出了武英殿。

平日里,朱橞仗着皇帝的宠信,作威作福,何时把群臣放在眼里?当年,绕出长沙的茹瑺被他谗言致死,后凡有经长沙的,没人再敢绕道,心中虽切齿痛恨,面上也恭恭敬敬进王府拜谒,用自己微薄的俸禄,奉上一份厚礼。

今日下群臣议处谷王之罪,扬眉吐气,旧日积怨滚滚如潮般爆发。 永乐又将六部、都察院堂官找来,连同内阁诸臣共议谷王谋反之事。履新的左都御史刘观义愤填膺:“封建亲支,藩屏宗社,乃圣王之制。谷藩包藏祸心,图谋不轨,以为天 命可以幸求,大宝可以力致,诈为图谶,诳惑黎庶,摇撼人心。且阴养无赖,招纳亡命,私造机弩、战舰,演习兵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臣恳请皇上割恩,以正法纪。”

蹇义拱手道:“皇上亲亲之谊、爱弟之心天下共知,谷王虽大逆不道,却未成形,依齐庶人旧例,废了王爵,囚禁起来,也就罢了。”

“谷藩之举虽如蚍蜉撼树,不能动摇大明巨树之枝叶,然其恶行昭着,若不严惩,不轨之人效法,皇上一统江山还有宁日否?”刑部尚书吴中道。

谷王当年炙手可热,那年入朝,吴中主动上前行礼,想套套近乎,人家只当没看见, 弄了他一个大红脸,悻悻而退,从此记在心里。

原吉说:“功当奖,过必罚,乃人君持政之根本。谷王当年有功于社稷,皇上奖励尤重;谷王今日有危于社稷,已不是过,而是罪,不严惩不足以快天下人心。”

礼部尚书吕震低着头,习惯性的,左手轻轻刮着眉尾,忽然注意到了皇上的眼神,赶忙放下。但在一瞬间,他的借刀杀人的毒谋就已经形成了。

前些时日,偶然翻看的几宗大义灭亲的故事今日算是派上用场了,连上天都在成全他今天的计谋啊!吕震因而显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博学,侃侃而谈道:“皇上,臣考诸故事, 历历在目。周戮管、蔡,汉辟濞、长,皆大义灭亲,陛下纵念兄弟之情,又将置天下于何 地?臣无其他,只建议皇上于犯上作乱者杀无赦,于胁从作乱者予深究。”吕震一改往日的大事观望的风格,语气比谁都坚定,倒让大家觉着他有什么企图了。

永乐沉吟了一会儿,心中虽没有杀掉谷王的念头,但于大逆不道的严惩是必须的,究竟怎么个惩法,再听听各位亲王的意见,让大家议论充分了,面儿越大越好。见别人不再说话,他淡淡说道:“列位爱卿之议皆在情理之中,朕会斟酌参照。然谷王是朕的十九弟, 虽国法不容,但还有亲情在,就令诸兄弟再议上不迟。”

大臣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想着,诸王遍布全国,议回来岂不是一年半载过去了? 他们哪里知道,谷王事发,恰逢北京大兴土木,皇帝怕节外生枝,外松内紧,已密诏几个年长且有一定威望的亲王进京,如今都安置在原汉王府里,相机忠告一番。

凭着太祖朱元璋的英武,儿子们至少三之一是有大作为的。因了永乐年间的时势,虽已改弦更张,诸王弃武从文后仍掩映不住浩浩荡荡的气势,令后世刮目相看。

老五周王朱橚,皇上的同母弟,父亲在世时,还时不时撒撒娇,弃了藩国跑到凤阳去 住,父亲很不高兴却又无奈。如今,除皇帝外,在兄弟中他是老大了,虽是骨肉相连的至 亲,且越长也越相像,他却不敢有一点不同于其他亲王的优越感,大智若愚,谨慎小心地打发着自己的日月。知天命之年,已佝偻着背,与日理万机、终日操劳的兄长皇帝相比, 已毫无生气,一摊肉似的坐在一把太师椅上,看着头顶上横七竖八的梁柱发着呆。

正是这种难言的孤独,使他在痛苦中慢慢醒悟,慢慢成熟,慢慢习惯了在喧闹的世间淡淡隐去。学着老十七,在与远去古人的对话中寻找自己的精神支点,还真找回了一个真正的自己。终于,他适应了寂寞、淡泊、宁静,回归了广阔、清纯、空灵,在无数次面对 天地、面对世间的沉思中,深藏于灵魂中的为人之善和艺术才情在远去的跃马扬鞭之外无限地升华了,在一种明亮而不刺眼的光芒和普济众生的厚实中,汇成了喧闹外延、善及后世、惠普万民的大气繁华。

他,先是咏叹前朝百余年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的沧桑巨变,写就了感念历史的抒怀诗集《元宫词》。之后,遍翻药典,多访杏林,留下了为善天下、治病救人的药学着作《普济方》。 他目睹藩邸汴梁水灾连年、流民啼饥号寒毙命荒郊的窘迫,想着能为救济灾民做些善事,也为朝廷分些忧。遂在王府内专辟了一处田圃,遍选天下野生植物可果腹者植于园内。 日日观瞧,朝朝频顾,在查阅大量文献资料的基础上,用神农勇尝百草的胆略去亲身体验, 正写成着图文相配、千古不朽的《救荒本草》,介绍植物的形状、性态和食用方式,以便 灾荒之年百姓食用。本是件利民的大好事,却被人告发为蛊惑灾民,邀买人心。好在皇上 查实了真相,点了头,才免了一场大难。

一伙人总这么沉闷着发呆,不是个事,对皇上不满也好,对谷王痛恨也罢,总要有个态度,皇上要的不就是大家的态度吗!僵持了一阵子,周王才意识到自己作为老大的责任, 坐直,不望藻井了,平心静气,言道:“几位弟弟,皇上看重,召我们前来,是要个话儿, 总当闷葫芦不成,老六,你说说。”

老六楚王朱桢骨子里就为享乐而生,于军事、文学等方方面面都没有兴致,洪武年间, 太祖给他兵他都不带,躲到一旁逍遥,气得先帝差点把他的王冠摘了。今上即位,他仍是旧习不改,日日陶醉在美人和花草丛中,乐此不疲。

“五哥幼时就狡猾,”楚王看看周王,眉毛一挑,端庄的脸庞上挂着笑,“你动动嘴, 弟弟们就往前冲,父皇怪罪下来,你却在暗中窃笑,今儿怎么着,你还是动动嘴,看我弟兄们怎么冲?”

嘿!球又带着风踢了回来。 “那就看你小子怎么个冲法?”周王也不生气,缓缓站起,来到圜殿当中,“我说,老十九花花肠子太多,还自称什么十八子,我在开封都渺渺听了他的风言风语,练水师、 训护卫,要与朝廷为敌,”他突然抬高声音,“干脆,处死算了。” 一句话,众人立刻 醒悟般抬起头,双目直指周王,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个另类。

是啊!兄弟们幼时玩在一起,你追我跑,你捅我一把,我给你一拳,那是亲兄弟间惯有的亲切表达,如今,各奔东西,各有藩国,多少年不见,弟兄间生分的连话都没了。 他们是先后到的,谁到了,都躲在自己的屋里不肯出来见见面,说句话,不知是因为忌讳,还是习惯了小国寡民的王府生活,好像他们不是兄弟,而是来自不同方向的路人在客栈偶然碰到一起,自顾自住宿,自顾自赶路。

外面冰天雪地,屋里更是奇冷的感觉,一句“处死”的话终于让飘渺的、还有些余温的亲情回归到这间冰冷的殿里。

“有些过了,”老十一蜀王朱椿磨叨了一句,打一进屋,他就抱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读着,一副心底无私的优雅。图谋不轨,证据确凿,这又有什么好议的?但要处死,他的心里似乎又过不了这道坎。

大家素知蜀王的为人,相信他不会冤枉这个亲弟弟。可事就怕琢磨,亲哥告亲弟,谁听着都别扭。他是真怕谁把这个捣毁兄弟之情的屎盆子扣到自己头上。

于是,蜀王很不情愿地把书放到几案上,接了周王的话,解释道:“老十九误就误在这小聪明上了。自以为有军旅之才,塞王经历,练兵不是一年、两年了,还要约我共同举事,我去信斥他胆大妄为,速速了了这份心思,他根本不听。我儿悦燇胡闹被我责罚,逃到他那里,竟被他装扮成建文,放出风说不日要为建文申明大义,岂不荒唐可笑?”

有知情的,有一知半解的,蜀王一说,大家都清楚了。 “我意其尚未起事,恶名没出长沙,也未对朝廷构成威胁,还是大事化小,留了性命为好。”蜀王言毕,用目光征询大家的意见,老五周王轻轻点头;老六楚王不置可否,眼瞟着一个过来续水的宫女;其他人还是无动于衷。蜀王又把目光递给代王,希望这个亲弟弟能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