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耕种,形足以劳动,秋收敛,身足以休食”
整个部落的人都准备了许久,为了迎接秋收的到来。
七月二十日,天气晴,万里无云,按照以往的天气来算,接下来的十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降水。
天还没亮,吃过早饭的族人就聚集在宗庙门前的广场上,举行一场简单的开镰仪式后,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流程和讲话,只有一句,“在下雨之前把地里的粮食都收回来。”
族长的话语就是命令,命令一下,都要围绕着这个命令行动起来。
从南门和东门驶出了一辆辆装满工具、族人的牛车或者驴车,最先收割的,是今年春天播种最早的南面田地和实验田。族中青壮以及其他部落的来人,都在熊部落骨干的带领下,投身到这个热烈的秋收里。
留守在部落里的老人、小孩,在晒场上进行打扫,将围墙里一些空地也都整理了出来,然后到厨房帮忙,烧水的烧水、洗菜的洗菜,开始准备中午和晚上的食材。
今年这个时节,厨房里已经安排了近20人进行做饭的工作,光靠熊火熊灶和几个常年做饭的“大厨们”已经来不及,只能指派一些老弱来这里帮忙。
收割的时候要抓紧一切时间,吃饭只能在田埂上吃。按照熊洪的指示,在太阳快到头顶也就是快正午时,把做好的食物装好,自会有收获回来的牛车把这些吃食和温水给运到田间地头,让辛苦半天的族人们边吃边休息,尽快把粮食给收割回来。
这样的方式至少要持续一个月的时间,对族人的体能也是一个很大的考验。
“这个灶里再添点柴啊,没看到快熄火了吗,快点拿柴过来……别拿那么粗的,拿那种劈好的……”
“水,再去打点水来,这十几口陶锅需要加水……”
“那个谁,让你切的肉块还没切好吗……”
整个厨房从吃过早饭开始,就变得格外忙碌,毕竟要做近500人的饭食,各种食材除了昨晚提前准备好的,还要进行烹饪——族长说了,这些天的饭食,都要比平时加更多的食盐,肉尤其是肥肉也要多加一些。
厨房的灶台不够用,在外面还用砖和泥临时砌了十几个灶台,上面摆着一口口陶锅,用来炖肉汤。
厨房里面的灶台,则是用来炒菜的,巨大的铁锹被当成了锅铲,两口大铁锅甚至直径达到了快一米,但要满足要求,至少要炒上4次的。
在另外一边,族中保留至今的粟米早已被舂好,正放在陶锅里,用蒸笼蒸熟——新粟很快就能吃到,这些去年的陈货,就可以放心地食用了。
快到正午时分,熊火等人总算把这些饭食给准备好。
蒸好的粟米饭被倒进一个个陶缸中,上面用盖子盖上,防止灰尘落入,陶缸虽然保温效果不好,但周围有很多干草垫着,运到田间的时候正是温热。
炖好的肉汤——或者说肉羹也被装了好几瓮,而炒出来的菜,也放在陶罐里,摆放在车上,向辛苦收割的族人们送去。
在田地里,从青壮里抽调的收割队伍分成几组,共有300人左右,每个人手持镰刀,从南门处的田地开始,沿着丰乐大道站成两排,两个人间隔只有1米左右,从道路的东西两块土地边缘开始收割。
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收割的时候,是最辛苦的时候,但也是最开心的时候。
这四百来人,有青壮,也有老人小孩,只要会收割的,都主动要求来田间进行收割,毕竟这是他们一整年的辛苦付出。
将已经泛黄、下垂的粟杆离地10厘米左右割下,每次大概割下十几穗攥在左手掌,握着粟穗下方一点,始终保持粟穗向上的姿势,割上3-4次后,将手中的粟杆,放在割过的土地上,接着就会有族人用粟杆将这些粟穗给捆扎起来,再由负责装车的族人把这些捆扎好的给装到车上。
“哎哎,你扎错了,这样扎会松开的,”一个熊部落的族人连忙制止了山花的动作,并予以指正,“拿过来,你看,像这样……”
用粟杆捆扎也是个熟能生巧的活,山花笨拙的给地上的粟穗捆扎,这些天,每个人的工作也是要轮换进行的,一方面是防止族人疲劳,另一方面是为了让这些人都能熟悉收割的大部分流程。
经过几次捆扎和指导,山花的技巧也提升了上来,捆扎的粟捆又大又结实,跟在她后面的一个半大的孩子,一个胳膊夹上一捆,转身就往停在路边的牛车上码放。
捆扎的族人有30多人,主要就是将地上收割过的粟给捆起来,让跟在后面的码放人员运到车上去。
码放这些成捆的粟杆,需要一定的技巧,随意堆放的后果就是同一辆车,只能拉很少的一部分,而且粟杆容易在车辆行驶中,因为颠簸或者摇晃掉下来。
捆扎好的粟捆,一头是粟穗,一头是粟杆,码放时,粟穗要朝里,两捆粟头朝头摆放,再一层层地往上码,每加上一层,还要交错相加,防止空间的浪费以及路上颠簸掉下来。
码上几层后,人已经够不着装车了,就得用两齿的木叉,在地上把粟捆给叉起来,然后抡圆了木叉,把粟捆甩到车顶上,再硬塞上一些之后,从板车的最后面牵出两根麻绳,盖在粟捆上,然后在板车前面的框架上使劲拉,就能把这些粟捆给捆紧。
之后,就由族人牵着驴子或者牛,甚至两个人一拉一推,把装满粟杆的车子拉到围墙里。
在这里等候的脱粒人员,会快速地将车子上面的粟给卸下来,通常只需要再板车的一侧用长棍一顶,这些堆得很高的粟穗就从另一侧整个倒下来,落在地上。这样车子很快就能返回去装下一趟了。
脱粒人员有50人,每两人一组,有用手摇的,有用脚踏的,滚筒飞速旋转,另一个族人只要从粟杆里抽出十几根,粟穗靠近滚筒,等两者接触后,滚筒上旋转的木齿就会将粟籽给敲下来,落在四周都是围挡的木框里。
脱粒之后的粟杆,因为还残存着不少粟在上面,需要被平铺在打谷场,用连枷再次拍打。
这个时代,人工收割速度很慢,一个成年族人平均一天也就收割上一亩左右,而且晚间看不见,野外还有很多野兽在虎视眈眈,晚上是让族人们休息的时候。
“熊巫,今天你们辛苦了,”熊洪跟熊大熊二等人来到熊巫的房子里,向熊巫道谢,“明天你就带着族人在部落里脱粒吧,收割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了。”
“那怎么能行?脱粒这边有熊木他们就够了,”熊巫虽然感觉浑身都酸痛,但还是勉强说道,“我休息一晚就好了,没关系,族中的青壮年甚至连鹿皮他们都参与到收割中,我们也不能例外。”
“可是你……”羊喜正好从外面端着托盘,送了几杯水过来,“族长,巫今天累着了,他还不让我说。”
“住嘴,现在是部落商议事情的时候,你出去,”熊巫作势要从炕上跳下去打羊喜,“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累着了吗?”
“好了好了,巫,部落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的,收割对你来讲实在有些杀鸡用牛刀,”熊洪呵呵一笑,看着眼前强撑的熊巫,跟他打交道这些年了,谁还不知道谁,“今天第一天收割,速度比我想象的要快一些。”
近400个族人参与收割、运送,一天的时间,就将南面的粟田给收割完近四分之一,大概300亩左右。这个时候,即便是熊洪,也要下地干活,他身高要比其他人高很多,弯腰特别不方便,但还是靠着强壮的身体和熟练的技巧,超过其他族人,一个人收割了一亩半。
不过腰和后背也疼的快直不起来了,明天得换一个工作。
“脱粒那边速度还挺快,幸亏有了脱粒机,”熊巫谈起这个,心情也好了很多,身体的疼痛感也就不那么强烈,“熊木真是个人才,靠着这些脱粒机,基本上一天就能脱粒出来170多亩,每台脱粒机差不多打下来400来斤的粟籽。”
“哦?这个速度很快啊,”熊洪听到这个很是惊讶,在后世,尤其是新中国还没有实现农业现代化的时候,生产队里面收割稻谷和小麦,也大部分是人工收割。
打谷子讲究的是快:抢时间,抢太阳。“秋前十天无谷打,秋后十天打不赢”。谷子一成熟,风一吹动,它就开始掉落,成熟越久,掉落越快。谷子有打九成黄之说,这样,只有抓紧时间把谷子打回来,才能减少损失。抢太阳,秋后还有“二十四个秋老虎”的好天气,不趁这个时间把谷子打回来晒干,就失去了晒干谷子的好机会。
但人工收割和人工收割也是有区别的,后世那会儿,会进行分组,强劳动力和强劳动力合作,弱的跟弱的合作,几个人一队,分工明确,有收割的,有传递的,有使用脱粒机的……这样分工,速度自然很快。
不过现在熊部落采取的还是很原始的办法,收割后直接送到围墙里脱粒、扬场和晾晒。
原因有几个,一是脱粒机目前还不成熟,只能手摇,而且脱粒的并不干净,会留一部分在粟穗上面;第二个原因,其他部落来的人不少,他们没有合作的基础和经验,强行要求的话反而会影响效率。
保持这样的速度已经很可以了,脱粒机放在围墙里,比放在外面让人安心。
看望巫之后,众人搀扶着浑身酸痛的熊巫,来到了饭堂就餐。
晚上的食物依旧是重盐重油(相比较平日而言),但族人们吃的很开心,甚至觉得今天的食物要比之前更加美味。
整个部落是分批吃饭的,因为人太多,熊火他们来不及一下子准备好这么多,只能分批就餐。
第一批吃饭的族人在饭堂里鸦雀无声,以往互相嬉笑聊天的场景今天没有发生,大家太累了,只想早点吃完,再去做接下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