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母亲最终怎么样了?后来发生了什么?”
贾寅的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揪住了内心
陶强敏锐地察觉到贾寅的异样,他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温和地转移了话题,试图缓解这压抑的气氛:
“好吧,这个话题我们先放一放。你想说些别的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用着急。”
贾寅的身体渐渐恢复平静,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思索,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
“嗯…… 我想起了一件关于黄妈的事。”
“就是你们家的保姆吗?”
“对,这件事我一直记得很清楚。”
“那你说说看,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黄妈,这个无儿无女、家人大多离世的女人,因为社会关系简单,又恰好被贾凌云一家需要人服侍,所以被带进了地下安全屋。在进入安全屋之前,贾凌云没收了她的手机,也一直没告诉她这个安排。
在贾寅的记忆里,进入地下安全屋之前的黄妈,总是面带和蔼的笑容,对任何工作都任劳任怨。一家人的餐食准备、衣物换洗,还有老人的起居照料,全由黄妈一人承担,她仿佛是一个完美的保姆,尽职尽责,无可挑剔。
然而,平静的生活被爷爷贾寿年的病倒打破了。贾寿年躺在床上,虚弱不堪,似乎是多年的老毛病突然发作。
“你爷爷有心脏病,不过我早就准备好了药物和仪器,让黄妈照顾着,休养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贾凌云自信满满地说道,他对黄妈经过培训后的医护能力很是放心。
“唉,如果不是这场灾难,我的手术早就做了,现在被生生打断,也许我真的是命不久矣了。” 贾寿年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奈和抱怨。
贾凌云连忙劝慰:
“爹,我从暹罗黑市给您买的心脏在路上出了意外,没能弄回来。但您别担心,等灾难一过去,我马上再给您弄一颗。您先好好养着,用不了多久的。”
“你有这份孝心是好,但我不一定有那个耐心,就算有耐心,也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啊。”
贾寿年叹了口气。
“您别担心,好好休息。黄妈,老爷子就交给你了,要是老爷子有半点闪失,你也别在这儿待了。”
黄妈连忙点头,眼神中没有丝毫违抗的意思。在她的精心照料下,老爷子的身体果然逐渐好转,不仅能吃能喝,还时不时能下地走动。
自从母亲疯了之后,贾寅失去了精神上的依靠。
在他眼里,爷爷是家庭悲剧的源头之一,虽然不敢表现出不敬,但也不愿与他过多交流。
而叔叔、父亲和父亲的妻子,在贾寅心中都是坏人,除了偶尔回应父亲的话,他几乎不和他们沟通。
但毕竟是少年,内心总需要一个寄托。
渐渐地,贾寅和黄妈走得近了。黄妈慈祥的面容让贾寅感到亲近,而且黄妈似乎知道贾寅是唯一的继承人,对他几乎到了谄媚的程度。
“我记得那时候,只要黄妈一有空闲,我就缠着她,听她讲过去的故事。她讲的都是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和我从小接触的书本知识比起来,别有一番趣味,所以我特别爱听。”
黄妈给贾寅讲了很多人的故事。直到有一天,对黄妈背景还不太了解的贾寅好奇地问道:
“黄妈,您没有孩子吗?为什么要来我们家当老妈子呢?您的家人都怎么样了?”
听到这个问题,黄妈的神情瞬间变得十分悲伤,两滴泪水从她的眼中滑落。
她缓缓开口,讲述起自己的身世。
她出生在一个极其贫困的农村家庭,家里还有个弟弟。父母重男轻女,只送弟弟去上学,却让她留在家里干农活。
“我也特别想读书啊,可我没那个命。不过,我总会在农忙之余,偷偷拿弟弟的书来看。他上二年级,我就拿他一年级的书识字。虽然不算精通,但好歹也能从一写到万,也能写自己的名字。”
“其实,您这个程度在现在来说,就算文盲啦。”
“是吗?我还以为会写自己名字就不算文盲了呢。”
“这是新东国建国前的统计标准。”
“不管那些了。我那时候就一心想着要离开那个家。我也有自己的优势,就是学东西特别快,干活也很在行。”
因为善于学习各种农活,黄妈在村里渐渐有了名气,成了抢手的劳动力。
在她十五岁的时候,张家的傻儿子、李家的憨公子,都纷纷上门提亲。
最终,一家姓武的人家,用一头驴和五十斤白面作为彩礼,黄妈的父亲便答应了这门亲事。
黄妈拼命哀求,说自己不想这么早就嫁人,可父亲收了人家的东西,根本没有回旋的余地。
结婚之后,黄妈两三年都没有生育,这让婆家极为不满,甚至闹着要退彩礼、离婚。
黄妈跑回娘家,却遭到父亲的嫌弃,被骂丢人,还被要求回婆家好好待着。
从那以后,娘家人的嫌弃让婆家更加肆无忌惮,时不时就对黄妈拳脚相加。黄妈不敢反抗,心中的怨恨却越积越深。终于,在一个心灰意冷的夜晚,她朝着城市的方向,毅然决然地离家出走了。
“到了城里,我什么活都干过,扫大街、洗衣服…… 后来跟着一个大姐学做月嫂,慢慢地,就成了你们家的保姆。”
“哦,原来是这样。那您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呢?”
“他们……”
黄妈犹豫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后来,黄妈的父母一直没有和她联系。直到有一天,她那个没考上高中的弟弟找到了她。那时的黄妈,已经是贾寅家的保姆了。
弟弟说父亲病倒了,急需钱治病,是来向黄妈要钱的。
“我当时下意识想拿钱给他,可看着我那个一事无成,却穿得比我干净的弟弟,我突然改变了主意。” 黄妈说道,眼中闪过一道凶狠的光芒。
“干得漂亮!”
贾寅忍不住称赞道。
“我羡慕我的弟弟!他没我聪明,却能去上学,而我只能下地干活。他什么都做不好,却还要我来承担责任!” 黄妈激动地说道,眼中又落下一滴泪。
“所以,您是怎么做的?”
“我没给他钱,第二天就换了一个很远的人家工作。后来听说,我爹因为没钱治病,没过几天就去世了,我娘…… 好像是累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