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阵极不协调的怪笑声在这支离破碎、烈火滔天的空间中响起。
“桀桀桀桀桀——”
那笑声尖锐而阴恻,仿佛数十个诡异疯子同时哑着嗓子咧嘴怪笑,又似有无形之手拨动虚空残余的神经,将那笑声灌入耳膜深处。
跃动公司的投影微微一顿,眉梢挑了挑,不必回头,也知道是谁来了。
果不其然,一道浑身包裹着扭曲黑雾的身影,从火焰和坍塌残壁中缓缓踏出。那张脸上挂着永远带笑的苍白面孔,正是——白折。
白折桀桀怪笑着,语气又阴又滑,带着一种故意装腔作势的轻慢,开口道:
“桀桀桀,跃动兄,这不正是我家手下东方惊云太厉害了嘛,把这蚀之刻给搞成了这样,啧啧,怎么样?是不是该夸一夸?”
他一边说,一边露出一口森白獠牙似的牙齿,像是在等跃动公司发火。
跃动公司的投影却只嗤笑一声,语气冷淡:
“呵,东方惊云再厉害,也跟你白折有什么关系?”
他的话语平静,却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仿佛懒得和一个蹭功劳的小丑多费口舌。
白折面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
跃动公司微微转头,目光穿过燃烧着的虚空,望着那支离破碎的空间残骸,像是在对着不存在的无尽诡异之王冷冷说道:
“其实结局本就该如此。”
他顿了顿,语气低沉缓慢,却像锤击般一句句落下。
“我们本是混沌生命,本应尽情破坏,肆意妄为,贯彻自身之道,哪怕覆灭万界,哪怕万灵哀嚎,都与我们何干。”
“可那位无尽诡异之王……偏偏要以逻辑、秩序、因果、环环相扣的布局,编织那破绽百出的宏图阴谋,处处讲究合理、处处设限,生怕局势失控……”
跃动公司冷笑一声,眼底浮现一丝讥讽:
“混沌若被秩序约束,自断其命。终究导致了奈亚主上无法降临……可笑至极。”
他话音落下,虚空无声,只有烈焰在空间尽头轰然炸裂,像是回应一般,又一片空间浮岛崩塌,化作尘屑。
白折听着,笑声停了,脸上那夸张的笑意也终于慢慢散去,只剩下空洞漠然的目光,静静看着前方那被火焰吞噬的蚀之刻空间,像是想说些什么,却终究一言未发。
他也知道,跃动说得没错。
混沌不该有秩序,越是把混沌塞进逻辑与规则的框架里,越容易崩塌。
诡异之王败就败在这上头。即便再多绝妙布局、再多算无遗策,一旦自身违背了存在的本性,注定崩亡。
火焰吞噬一切,空间彻底塌陷,混沌的气息被焚烧殆尽,只剩下一片死寂。
白折站在废墟边缘,静默良久,最后只留下一句低不可闻的喃喃:
“还真是啊……”
跃动公司的投影在烈焰与废墟间凝视片刻,神色漠然,目光如刃。
然后,他冷哼一声,声音低沉而不屑,仿佛对这场灭世之劫从未放在眼里:
“你们,也别得意,蚀之刻被拆了又如何?”
他缓缓抬头,视线仿佛越过燃烧的空间残骸,穿透尚未彻底崩毁的因果乱流,看向更高远处无形的战场。
“我还在,我们就没有输。”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深渊般的压迫感,仿佛宣告着混沌永不熄灭,诡秘的战争才刚刚揭幕。
“战争还将继续。”
话音未落,跃动公司的投影猛然一颤,随即化作无数道细密如针的量子光丝,倏然隐去,消散在这残破的世界断面。
而白折那边,也桀桀怪笑了一声,目光意味不明地望着火焰尽头,摇摇头,带着几分玩世不恭与其独有的无所谓模样,语气轻快:
“那可真是太好了。”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像被无形之力抹去般,倏然化作一道细长阴影,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火焰之中,天地寂灭。
唯有空间破碎处,仅存的一处死域裂隙前,逆衔尾蛇邪神维泽尔孤零零地漂浮着。他形体残缺,鳞片焦黑,长长的尾巴已被烈焰灼断大半,身上的逆序咒文错乱跳动,半是颤栗半是惶惑。
他目光死死盯着虚空深处,那里,一缕残破的魂影摇摇欲坠,却依旧燃烧着暗淡的光芒。
东方惊云。
那曾在无尽诡异洪流中横扫八荒、搅碎因果、踏碎神明的男人,此刻只剩下一道残魂,立于虚空燃烬的余烬之上,遍体鳞伤,魂光残破,像一支风中将熄的残烛。
维泽尔眼中贪婪一闪,蠕动的口器中发出低低的呢喃,他动了,试图悄然靠近,想趁其将灭之际,出手斩杀,夺取残魂中蕴含的秘力与最后那一点命运余烬。
可就在他身形微动的一瞬,东方惊云缓缓抬起头来,目光苍凉而冷漠,那双眼,虽魂体破碎,却依旧像一口倒映万劫余烬的死湖,无喜无悲,只有冷意。
视线交错的刹那,维泽尔如遭雷击,浑身一震,恐惧骤然从心底涌出。
他骤然明白,哪怕只剩下这一缕残魂,东方惊云依旧是他绝不可能碰触的存在。那眼神中残存的杀机,足以让他魂飞魄散。
“我……”
维泽尔喉咙干涩,咽下想说的话,脚下尾巴一个抽搐,竟然转身便逃,像一条脱钩的死蛇般仓惶溃逃,连头都不敢回。
而东方惊云并未出手,也未追击,只是静静看着他逃离,眼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一切都不值得再动一念。
他望向四周。
天地残破,万象尽毁,焚天劫火燃尽蚀之刻,万古诡异覆灭于此,诸神黄昏,乱世终了。
东方惊云残魂微微一颤——
他终究支撑不住,像一道熄灭的流光,缓缓散落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