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贼婆娘是在玩我吗?她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一招呢?练得还不赖啊。她似乎知道我比她体重大,每次减速之后再加速都会比她慢上半拍的,也就是零点几秒。她是希望用这招甩掉我的追击啊。
我现在虽然弄明白了她的意图,但我没能想出破解她这招的办法,只能继续跟在她的身后乱转,离她的距离不仅没缩短,反而又有拉大的趋势了。这可怎么办啊,毕竟她在前面主动选择变向的方向和时机,我跟在后边永远是后知后觉和被动的,肯定是要比她慢半拍啊。
不过她虽然能靠这招使我抓不住她,但她的这种反复快速的变向也使得她的运动方向变得很混乱。她原先是沿着登山步道向村子方向奔跑的,是要跑回村回家嘛。现在她这么来回地乱变向,等于是和我在原地转起了磨磨。我是一时追不上她了,但她一时也回不了村了。
说句实话,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我在心里对这位心黑胆大又能说会道腿脚还不错的施大姐还真有了几分好感。我挺想不再追她了,和她握手言和算了,最多我跟她要个一斤两斤的韭菜全全我的面子把这件事含糊过去就完了。毕竟大家出门在外都挺不容易的,为了几斤韭菜谁把谁真怎么着了也不好。但问题是我现在口不能言啊,我一开口说话呼吸就会乱掉,到时候脚下肯定也会被她甩开的。她要是脱离了我的追击范围,还能接受我的妥协条件吗?我看不能,一定不能!
这个女人看样子也是个挺一根筋的家伙,为了几斤韭菜就能跟我们费这么半天的唾沫星子,她啊,肯定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平时还指不定怎么横行乡里欺行霸市呢。跑山上来种韭菜?谁信啊,她蒙谁呢,真把我们都当做三岁的娃娃啦。还十块钱一斤?她当自己卖得是人参啊,这要是真让她刨出一根人参来,估计她敢张口管我们要十万一斤。这种人就是早年间人们常说的巧言令色之辈,最会见人下菜碟了,一向是无利不起早。今天要是放过了她,她今后肯定会更加嚣张的。想到这里我头脑一热,就下了鱼死网破的决心。
你不是想靠转向甩脱我吗?那我就给你来一个扩大覆盖面积,让你无处可逃,我和你拼了,非把你给按在这里不可!想到这里我双足点地发力,全身向前一跃,做出了一个纵身飞扑的动作。
我和施大姐一直是在凹凸不平带一定倾斜角度的山坡上奔逃和追逐着,她依靠反复地变向使我无法接近她。这时我全力一扑等于是亡命一搏,扑得到,我会和她同时摔倒,当然她会摔得更重一些,因为她是被扑中的,没有思想准备嘛,而且我的体重又大于她。扑不到,她可以继续撒腿跑路,而我一旦摔倒了就不可能再马上起身去追她了,因为我们之间的距离会拉开得很远。
我选择这么做也是因为我实在不想再和她继续纠缠下去了,实在是烦了,也是累了。但我既然下定最后一扑的决心了,自然也就做好争取最佳结果的准备了。我全身扑出之际,双臂展开,努力扩大我的扑击范围,希望能尽量覆盖到她的转向范围。不管怎么说,我是希望一击而中的,而且我坚信只要我能碰到她,就能让她失去重心平衡翻身倒地。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碰到她了!准确的说是我的一只手的一根手指碰到她了。施大姐背上有一口麻袋,是她用来装韭菜的。她在奔跑时用一只手拎着麻袋的口将其扛在肩头,麻袋的大部分是在她的背上耷拉着。在她刚才这一连串的急停变向过程当中,这个麻袋也跟着她的身体在来回地摆动。因为麻袋并没有被死死地固定在她的身上,所以每次摆动的时候,麻袋的大部分都会离开她的背部在空中停留片刻。
我的手指就是在空中碰到了她背上的这口麻袋,指尖传来了发生碰触的神经信号,我的大脑立刻下达命令:抓住它!我的手指立刻变指为勾向手心迅速收拢,将一块麻袋布紧紧地攥在了手中。与此同时我的身体也重重地落到了地面上,“嘭”地一声,将许多草地上的浮土震得飞了起来。
人嘛,终归是不会飞的,无论你在空中坚持多久都还得落回到地面上,我也是如此。但我抓住麻袋的手可没有松开,我认为凭借我这一抓一拽的力量足以将施大姐拖拽倒地。毕竟她现在也是在仓惶奔跑之中,转向再快也只能是勉强得保持住自己的身体平衡,我这突如其来的外力拉扯一定会使她上半身后仰失去身体平衡的。
但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不知道是这口麻袋的布料年久腐烂了呢,还是缝合麻袋的针线受潮松脱糟烂了,总之,施大姐背上的这口麻袋突然裂开了,像一块破布般完全裂开了。在我摔落尘埃的同一时刻,它竟然裂成了两块破布,我手中抓着一小块,施大姐手上和背上还有一大块。一个麻袋突然裂成了两块破布,其中兜着的东西当然也就顺势滑落了出来,几捆绿油油的韭菜滚入了我的视线之中。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吃了一惊,也让施大姐吃了一惊。她似乎也觉出了肩头一轻,猛地回头一看,见麻袋破了,韭菜掉了,而我摔倒在了她身后的草地上。她似乎犹豫了一下,想要回身来捡拾地上的韭菜,但不知为何,她稍微停顿了半秒还是放弃了。她的手一松,任由破麻袋片落地,而她本人则认准了方向朝着山下的村子快步奔逃而去。
我见她到了此时还能临危不乱知道丢卒保车,也不得不佩服她的反应神速。于是我在地上换了几口气,试了试全身上下的感觉。虽然身体有几处微微疼痛,但凭感觉应该是没伤到什么要害,更没有搞出什么大的皮外伤。所以我就双手撑地,要让自己从地上先站起来再说。
可突然我双臂一紧,上身一轻,竟然被人从左右扶住了,慢慢地搀了起来。我连忙向左右打量,发现是遥遥和赶星已经来到了我的身旁,赶星居然还把我的背包也背了过来。
遥遥见我起身了,就冲着施大姐的背影大声地叫骂道:“臭无赖,有种你别跑!说话不算数,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边骂她还边松开了我的手臂去前方草地上开始捡拾那几捆韭菜。
赶星则对我说道:“马克大哥,你没事吧?没伤到哪里吧?”
“我没事。”我强装硬汉地笑着说道,“倒是便宜了这个臭婆……”
没想到此时已经快跑出五十米远的施大姐脚不停步头也不回地大声叫骂道:“你们几个臭流氓王八蛋等着的,断子绝孙的玩意儿,我诅咒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
我听到后顿时火冒三丈地大声回骂道:“偷汉子的臭婆娘,你听清楚了,韭菜不够数我还得来找你,少一根都不行!”
我本来还想要再骂几句更狠更难听的,但见此时顺着登山步道还有很多我们队的队员正朝山上走来,我就住了口。一是他们不知道内情,见我们这么追骂一个狼狈逃窜的老妇人可能会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二是怕自己骂得太厉害会伤人太众,甚至有的队友会对号入座的,那我岂不是平白无故地得罪人了嘛,所以想了想就算了,先放过这个卖韭菜的女人吧。
“哎呀,马哥,咱们还是上当受骗啦!”这时遥遥用破麻袋布兜着八九捆韭菜拖着走回到了我们的面前说道,“她这袋子里的韭菜就这么几捆,根本就不到什么二百斤。”
“我靠!这个老太婆也太鬼了吧,她塑料布里的韭菜有那么多吗?”赶星也不甘心地说道。
我看了看地上的那几捆韭菜说道:“算了吧,这次有多少算多少,咱们也不能指望着一口吃成个胖子嘛。这就像是爬山,无论多高的山咱们都得一步一步地爬上去,谁也不可能一步就迈到山顶啊。咱们把这点韭菜分一分带走,下次有机会再来找这个臭婆娘讨剩下的韭菜,你们看怎么样?”
遥遥看了看我问道:“那……那怎么分呢?”
我假装爽快地说道:“见者有份啊,咱们三一三十一吧,这样谁也不吃亏,还都能背得动。别忘了,咱们还得接着爬山呢,这要真整出个二百斤来,咱们谁也不可能背着它一起爬到山顶啊。”
“对,还是马克大哥大气!”赶星说道,“那我们俩可就无功受禄了啊。”
“别这么说啊,没有你们俩的帮腔我也占不了理啊。”我谦虚地说道,“尤其是你掏出的那把秤,绝对把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震住了,谁还敢说咱们的不是啊。”
我们三个人边说边去地上打开自己的背包装韭菜,基本上是每人三捆左右,这个时候谁也没工夫去细分每捆韭菜之间的轻重区别了。
赶星边往包里装韭菜边对我说道:“哎,马克大哥,你说那个女的会不会回村喊人来报复咱们啊?这里离她们村可不远,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