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八颗大白菜,两天吃十六颗,三天吃,吃,二十二颗?”
“好像不对头,俺还是找几根柴火数数去。”
“你说说,咋才长十根手指头嘞,长个二十根,俺还能算不清账?”
赵招弟没上过学,不会算数。
这会正在厨房掰手指头,想算算家里的菜还够一大家子吃多久。
每天吃的太多,手指头太少,认真算了两遍,赵招弟也没算清楚账。
嫌弃的看了眼自己十个手指头,认命开始掰地上的小树枝算数。
过了三分钟,
赵招弟自信的拍拍手,欣赏着自己在地上排列的一溜小树枝。
“这才对嘞,三天是二十三颗大白菜,俺可真聪明,那俩姓叶的讨债鬼,一个呆鹅一个倔驴,白瞎了俺老赵家的头脑。”
赵招弟现在对儿子和闺女一视同仁,无比嫌弃,哪眼看哪眼够。
一个不要脸倒贴前妻,一个死心眼嫌弃丈夫,
她嫁进老叶家咋这么倒霉呢!生了俩蠢到西天的猪羔子!
数完数,赵招弟想将一堆小树枝扫到灶台边,留着点火的时候用。
拿扫把扫了两下,赵招弟发现灶台边放火引子的地方,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被一个草稿本占领。
这是叶阳晚上吃完饭放到厨房的,草稿本正反面写的满满当当,也不能再当厕纸用,做饭的时候倒是可以拿来点火。
随手翻了翻本子,里面都是密密麻麻,像小鸡爪似的鬼符。
赵招弟一看就知道,这是白薇的鸡爪字,见到跟那两口子沾边的东西,她就来气。
“切,闪边吧你,俺不稀罕用。”
飞起一脚,将草稿本“嗖”的踢进木柜底下。
“俺烧个火,这两口子也出来烦俺,用这玩意点火,点完俺也得着火。”
清理完碍眼的脏东西,赵招弟转过身,看地上自己掰的小树枝,那是越看越顺眼。
温柔的用扫把,轻轻将一堆小树枝,扫到原本草稿本的位置。
小树枝成功占领灶台c位。
打量了遍灶台,不错,顺眼多了。
外面小巷子隐约传来汽车轱辘压过地面的声音。
赵招弟竖起耳朵,隔着土墙仔细听了听,确认是她家小汽车的声音。
接着大门传来沉重的吱嘎声,应该是叶临回来了。
她坐下左等右等,也没人来厨房。
赵招弟有些担心,
拉开厨房门瞅了瞅叶临的屋,倒是亮着煤油灯。
“这孩子也不知道来厨房找饭吃,咋就回屋了?”
“应该是累了,赶紧开锅热饭,秦队长这老东西,就会折腾俺家孩子。”
赵招弟顿时忘了儿子的烦心事。
连忙放下扫把,回头拉开小木桌的抽屉,想把给叶临留的饭菜拿出来热热。
手刚要挨到瓷盘边,赵招弟想起来侄子跟白薇一样瞎讲究。
用白薇的话说,做饭不洗手,叫啥来,不讲卫生?
她刚掰完树枝子,又摸了脏扫把,再去拿饭,临说不定也不乐意吃。
试探了几下,赵招弟没拿定主意,
想想以前白薇嫌她做饭不干净跳脚的模样
心一横
啪的将抽屉关上,
还是老老实实去洗手吧,她家临是少爷肠子,别被她的脏手弄坏肚子。
“俺这啥命呦,摊上一兔子窝少爷小姐,俺生来就是伺候人的丫鬟命,没一个伺候俺的。”
赵招弟嘟囔着推开厨房门,提着煤油灯去院子里洗手。
快要路过院子里停放的棺材时,赵招弟感觉有阵冷风从大门口的方向吹进来。
“哪来的风嘞?”
刚才临回家没关大门?
赵招弟脚下拐弯打算去看看大门,走了没两步,空气中隐约传来一阵阵喘息声。
刹那间,她聪明的脑子灵光一动!
老二的棺材,
不知道哪来的邪风,
断断续续喘气的声音!
妈嘞!老二的魂回来了!
赵招弟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僵硬的站在离棺材两米远的地方。
她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心里想喊屋里的人出来,嘴却死活张不开。
只有手在微微颤抖。
带动着手里的煤油灯在空中晃来晃去。
微弱的火苗在玻璃罩中左右摇曳,一晃一晃,时不时照亮她前方叶二荣的棺材。
冷汗泡透了赵招弟的后背,惊恐使她脸上血色迅速褪去,在月光下惨白的吓人。
门口的喘息声,还在时不时顺着风传进来。
现在赵招弟的耳中,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剩下空气中忽远忽近的喘息声,
突然,
那东西动了!
大门口的方向传来鞋面离开土地的声音!
叶二荣的魂儿来找她了!
恐惧达到巅峰,赵招弟膝盖一软,跪趴在地上。
等她回过神来,已经连滚带爬,跪在叶二荣的棺材前哐哐磕头。
回过神后,赵招弟停顿了一刻,
怕惹到那东西不高兴
她不敢抬头,继续哐哐磕头。
这头一点水分没掺,赵招弟硬是把院子里的泥地,磕的咚咚响。
没几下就磕出来个大坑。
磕了几个头,她的嘴倒是能张开说话了,
重新掌握舌头,
赵招弟把自己这辈子听过的所有好话,从脑子的犄角旮旯里翻腾出来,进贡给鬼大爷,就差喊爹。
“二弟,弟弟,”
“不对,二哥,你是俺亲哥!”
–咚咚咚– 三个响头
“二哥俺是你妹子,俺给你磕头,你放一万个心,后天俺一定给你风风光光下葬,鸡鸭鱼肉俺都给你弄来,给你烧高香,叠元宝,米山面山俺都给你备好。”
–咚咚咚– 三个响头
“想吃啥你就托梦给叶大军说,想喝啥就给咱爹说,衣服不够穿就找咱娘,你别来找俺呀!”
–咚咚咚咚– 一串响头
“大伯母?”
叶临犹豫的喊了赵招弟一声,这是中邪了?
赵招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听不到叶临喊她。
“大伯母?你能听见吗?”
叶临抬高了音量,这是传说中的鬼上身?
赵招弟两只眼睛死死闭着,
只要她不睁眼,鬼就找不到她!
继续诚恳的跪在地上,自顾自的磕头跟叶二荣说话
“不是不是,哥你找俺也行,但是二哥啊,俺给老叶家当牛做马几十年,给老叶家生男生女,你行行好,俺”
嗯?
好像有人喊她,鬼能说话?
叶临见赵招弟终于停止磕头,慢慢挪动脚步,慢慢蹲在她身边,再次尝试跟她沟通
“大伯母,你哪不舒服?我扶你起来。”
“哎呦,”
听见真是叶临的声音,赵招弟可算松下吊着的一口气,双手拍拍胸口,安抚着快跳出嗓子眼儿的心脏。
肾上腺素褪去,身体传来阵阵疲惫的感觉,赵招弟干脆一个骨碌在地上躺平,
缓过来劲后,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数落叶临。
“俺娘呦!你个娃子吓死俺了!大晚上不回家你站门口整啥呀!装鬼呢!”
“俺这条老命算是被你吓没一半,院里黑布隆冬,大晚上停个棺材就够渗人了,你还给它配声儿,哎呦,俺得从地上在躺会缓缓。”
原来大伯母是被他吓着了。
叶临理亏,有些局促的想扶赵招弟起来,但看她疲惫的样子,又不知该从哪下手。
“抱歉大伯母,刚才开门我看见院里的棺材,在门口走神站了一会,没想到把您给吓着了。”
刚才院里挺黑,阿辉开门后,叶临见到朦胧在月光下的棺材。
一瞬间,他的思绪不受控制,眼前的一切急剧后退。
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小时候。
不是上辈子,那个在孤儿院拥有大笔遗产,在成年前活的小心翼翼的乖孩子。
而是在香江,有叶二荣和艾琳庇护的熊孩子。
那个他,被父母小姨养的很任性,在香江上房揭瓦,在意国把城堡掏个大窟窿玩钻狗洞,不高兴了还要反手给表弟丹尼尔一巴掌。
那个叶临,无法无天猫嫌狗厌,可却活的那么精彩。
刚才的回忆太真实了。
以前他每次查看小少爷的记忆,都是处在观众的感觉,十几年的记忆只是一场长篇电影。
而今天在回忆里,叶临有一种感觉。
他好像真的经历过记忆里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么真实
小朋友在浴缸里养的小乌龟,在城堡跟幼年丹尼尔抢积木,叶二荣带小朋友逃课去骑马。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