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殊羽边走边说:“规矩是人定的,与其遵守这些规矩,不如自己去制定规矩。你嫁了谢五郎,难道就是他的所有物了吗?嫁作人妇者,也该有她的自由。”
桑觅飘忽不定的视线转了过来,盯着他看,乍一听觉得他所说颇有道理。
可是,她并非谢择弈的所有物,也该有讨厌他萧殊羽的自由才对。
桑觅来了几分兴致,饶有趣味地问道:“你可以制定规矩吗?”
“为什么不可以呢?”
萧殊羽的回答带着几分理所应当。
桑觅不禁咧嘴笑了:“那你很厉害噢。”
这厮一边说着想要颁布保护小猫的律令,一边射死无辜的野猫。
现在,说着嫁作人妇的女子也该有自由的他,心里在想什么呢?
桑觅越好奇,笑得越开心。
萧殊羽不免有些失神。
静默片刻后才有所缓和。
“今日怎么不和你夫君一起?”
桑觅说:“他有事要忙。”
“他还能忙什么?他眼下好像没有担任什么朝廷职务吧?他能帮你救你父亲出去吗?这种关头,他竟然都不陪在你身边。”
萧殊羽对此有些嗤之以鼻:“你待在他身边恐怕只会受委屈。”
桑觅像是没听见,又像是没听懂。
萧殊羽又说:“你知道吗?灵儿也回来了,父皇正在病中,她受罚去了南方,如今无诏回京,母后念及她一片孝心,也不好责罚她什么,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她说不定又要找你撒气,你抢了她看中的东西。”
“你话好多。”
桑觅望了望天。
萧殊羽微惊:“你这是在嫌弃我吗?”
“我是说你说的太多太长了,我会听不懂。”
“……”
桑觅的回答坦诚且实在,萧殊羽一时语塞。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他又寻了话头开口。
“我听说你身上也有案子,望京城中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言,说你打伤了太子妃胞弟杨济,还杀过人。”
桑觅问:“你相信吗?”
萧殊羽摇头:“我怎么知道呢?我那段时间都不在望京城中。”
桑觅微微歪了歪脑袋,说道:“望京城里这些人还说,太子殿下是人中龙凤,天命之子呢,可他在北戎打仗,害死了很多人,别人说什么,你就要信什么吗?你这种人,就叫做傻子你知道吗?”
“我是傻子?”
“嗯哼。”
“你真可爱。”
萧殊羽发笑。
而后,顺着桑觅提到的太子,自顾自地说起了萧常肃的事情。
“我与皇兄一母同胞,如今作为东宫之主的他,将仗打成了现在这副难堪的模样,甚至葬送了东宫良娣之父辅国大将军的性命,日前我本想要过去安慰他,没想到被他甩了冷脸,他现在有点神神叨叨的,看谁都觉得别人要害他,我听东宫的人说,太子妃劝他振作起来,还被他给打了。”
桑觅说:“他真脆弱。”
萧殊羽平静地说道:“带兵打仗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皇兄他经验不足,可以谅解,上阵杀敌非纸上谈兵,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多了,一向难以适应,而且一旦打起来,每天都要看见很多很多的死人,情况严峻时,以人做肉脯充饥的惨烈之事,都不少见,他打这场仗所承受的压力太大了吧……或许你也会觉得,是我害了皇兄,然而很多事情,亦非我所愿……”
桑觅有点懒得理会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胡思乱想起来。
谢择弈说,太子被废,梁王以后可能要当皇帝。
种地的百姓们,会需要一个这样的皇帝吗?
天下间的小猫们,会需要一个这样的皇帝吗?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不是因为桑大人反对废太子。
也不是因为谢择弈说的那些话。
作为人的桑觅,会需要一个这样的皇帝吗?
桑觅转头看了看始终保持着合适距离的亲卫、视线挪到不远处的禁军们身上,最终暗暗敛了心神——光天化日的,杀了萧殊羽,会牵连到谢大笨蛋与桑大人他们。
“小夫人?”
“……”
“桑二小姐?”
“……”
“桑觅——”
萧殊羽接连唤了她好几声。
“啊?”
桑觅有些后知后觉:“你叫我吗?”
萧殊羽问:“这里还有别人吗?还有别人叫桑觅吗?”
“噢,你刚说什么了吗?”
桑觅一脸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我说,两日后我要去白马寺上香祈福,想邀你同行,你要一起来吗?”
萧殊羽一本正经地说。
桑觅有所狐疑:“这合适吗?”
他浅浅笑了笑,一副他们很熟的样子,丝毫不觉得他们两人的身份,有什么不妥。
“我说合适。”
桑觅呆呆愣愣的,像是思考又好像在走神。
萧殊羽意有所指:“只有我和你,怎么样?”
桑觅默了半晌,牵起嘴角笑了。
“那好啊。”
她不知道这家伙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但瞧他看自己的表情,梁王殿下说不定和那个太子萧常肃一样,也是个色鬼。
自恃位高权重,喜欢别人的妻子。
白马寺上香是吧……
桑觅想,自己可以找一簇茂盛的草,再找块滑溜的地砖,让这个笨蛋梁王磕死。
……
约莫一个时辰,桑觅与萧殊羽转悠回到原地。
林氏与桑盈竟还没离开,面带担忧地等候了许久。
桑觅远远地看见她们,心情大好,抛开萧殊羽连忙小跑着回到了她们身边。
“觅儿,你同梁王殿下怎么回事?”
桑盈匆忙接住了她,小心谨慎地问着。
桑觅无所谓地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只是在青州的时候见过。”
桑盈悄声提醒道:“别只想着玩闹,梁王殿下这些年来,虽无心男婚女嫁之事,可你已嫁为人妇。”
桑觅对于阿姐的叮嘱依旧是置若罔闻,嘴上敷衍应和着,却又充满了茫然不懂。
不远处,萧殊羽招手唤了一人过来,随之对他交代道:“桑侍郎身体不适,特许他回家休养,静养期间不得出京,停俸待勘。”
林氏听到这里,心里大石落下,喜不自胜地抓紧了桑盈的手。
如此看来,献药之事,到底是有些作用。
朝中争端,也尚且不至于当真殃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