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发出奇怪的声音,然后指向病房的方向。
“里面有我的手机,能帮我拿一下吗?”
“好的。”
安达立刻答应了患者的这个请求。
这不就是那种话一下子就脱口而出的情况嘛。
这一瞬间,安达觉得把事情托付给秀一真是太明智了。
现在感觉仿佛什么事情都能解决。
“真的太厉害了……!”
就连负责的教授都曾为这个患者挠头犯难。
就说上次患者住院时大家一起讨论他病情的时间,那可真是长得惊人。
消化内科自己组织的病例讨论会也讨论过这个患者,当时得出的结论也是先按部就班地进行检查,再找病因。
可秀一几乎一接手就解决问题了?
就算知道上次住院时走过的弯路,这也是件极其了不起的事。
说他是怪物都不为过。
“给您。”
多亏了秀一,安达心中那块像大石头一样沉甸甸的负担一下子减轻了许多。
或许正因如此,他几乎是小跑着把手机拿了过来。
“谢谢您,医生。”
患者接过手机时,心里还因为让这个头发稀疏的人跑腿而感到有些愧疚。
就在刚才,他还对这个大脑袋医生做什么都毫不在意。
可现在想到自己或许能康复,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嗯……”
总之,患者一接过手机就打开了日历。
之后似乎还是有点疑惑,又打开了微信的聊天窗口。
就这样看了大概 5 到 10 分钟后,他才再次开口。
“已经一个月了。”
“一个月啊。”
秀一在心里估算着这个时间。
患者出现症状到现在差不多有两周了,所以认为一个月前就埋下隐患是相当合理的推测。
不过,口服避孕药这一点让他有些在意。
[这不是很常用的药吗?]
“确实是。”
当然,对秀一来说,这只是一种陌生的药。
除了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谈过恋爱,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类药。
但从医学角度来讲,他对这种药还是比较熟悉的。
如今,作为一名医生,早就到了必须了解这种广泛使用的药物的时候了。
“这……是第一次吃吗?”
“啊……是的。是……是的。”
这么一问,得到的答复是第一次吃。
[是这样吗?真的吗?]
“看来是这样。嗯……那还是得再做些检查才行。”
口服避孕药能像现在这样广泛使用,背后有很多原因。
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越来越安全了。
也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不会引发像小脑扁桃体下疝综合征这类疾病。
更准确地说,只有在存在遗传问题的同时,口服避孕药才会与之产生复合作用(引发病症)。
这绝对不是一般的副作用。
“那么口服避孕药导致病症的可能性非常大。您最好先停服。”
“啊……啊,好的。原来……还会这样吗?”
“这种情况极其罕见。如果存在遗传方面的因素,就有可能发生……不过别担心,这和其他异常情况没有关联,也不属于遗传性疾病。”
“这样啊。啊……原来是这个原因。”
患者一边点头,一边用聊天软件发了些什么。
看起来像是发给男朋友的。
[嗯,刚才突然有一种落寞的情绪,是这样吧?]
“哎呀,这是什么呀。”
[具体展开来说,大家都在谈恋爱,就我不行,不就是这种感觉吗?先不说这个,秀一,你从数据里看到过类似的情况吗?]
“别拿我的数据来开玩笑。”
秀一的命令干脆又明确。
但仲景并没有装作充耳不闻。
对仲景来说,秀一作为唯一的信息交互对象,当然是非常重要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是那种会盲目服从的人。
[看,就是这个。瞧那恩爱的小情侣自由自在地飞着,而我这孤独的身躯又该与谁一同归去呢。黄涛。高句丽第二代琉璃王所作的始祖诗。现在秀一的情绪和这诗里的情感看起来极为相似呢。]
“哈……”
秀一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只觉得哭笑不得。
这家伙居然能把别人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下的心思揣摩得如此精准。
“我也想谈恋爱。”
[嗯……这个提议驳回。]
“为什么!”
[你现在好不容易才升到住院医师第三年,还想着谈恋爱。]
“也有结婚了的同事啊!”
[那位同事和你的目标一样吗?秀一,你拥有仲景。你有责任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医生。]
“哈。”
又是无法反驳的话。
都已经拥有仲景了,哪能再浑浑噩噩地过日子呢。
“那个,医生。”
就在秀一努力平复心情的时候,安达喊了他一声。
这时秀一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又走神了一会儿。
“啊,怎么了?”
“那我们一边停用口服避孕药,一边观察病情,同时开华法林和利尿剂怎么样?”
“啊……行。就这么办。追踪实验室检查结果,再做些超声检查。其他的不用,只关注肝脏大小有没有缩小就行。”
“好的,医生。我会照办的。”
安达点了点头,便朝着护士站走去准备开处方。
秀一看了一会儿安达离去的背影,很快又看向患者。
此时患者脸上露出一副只要身体能康复,做什么都愿意的神情。
不管怎么说,在医患关系中积累良好口碑的最佳方式就是做出准确的诊断并给予有效的治疗,老话说得果然没错。
“患者您好,我们已经开好处方了,接下来会密切观察您的情况。您肯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了。”
“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秀一也明白,这种时候说上一两句宽慰的话会起到很好的安抚作用。
要是总表现出自己做得多好之类的,只会让患者心生反感。
怎么知道的呢?
[所以说,那时候就该闭嘴。]
也是试过几次才知道的。
甚至有一次还上了 Voc(推测为某种评价平台)。
虽然内容是“李秀一医生哪儿都好,就是嘴巴太直”这种还挺可爱的评价,但不管怎么说,名字出现在 Voc 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哎呀……您这话说的,我真的太感激了。”
“哈哈。现在只是确诊了,病情还没好转呢。您好好休息,千万别劳累。”
“好的,好的。谢谢您。”
之后患者又连着道了十几次谢。
秀一只是笑着回应,然后就回值班室了。
哐当。
值班室里一如既往地空无一人。
明明是四人一间的值班室,却总是这样。
一开始以为是大家怕打扰他休息才这样,后来发现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们得知道,秀一不能被打扰。他可是我们医院的……不,是全人类的宝贝。那家伙可比我……至少和我一样聪明。有点眼力见儿就去别的地方睡。明白了吗?”
李贤忠曾经这么放话过。
虽说有人评价这种做法不合适,毕竟在那些不是院长儿子的年轻医生们听来,这话会让他们心里不好受,但李贤忠哪会在意这些。
“哥,再怎么说,也不能就这么把值班室都让给他一个人吧?”
“那把你的房间让给他?秀一可比你有用多了。”
“哇……你这话有点伤人啊。”
“那你还说什么,别啰嗦了。”
甚至连以夸张理由出面的申贤都被他一顿数落。
“虽然这样是挺舒服的。”
[感觉像被孤立了?今天不也看到了吗?才不是呢。要是在医院里,用现在的话说……不就是核心人物嘛。]
“我可不想靠这种强硬手段成为核心人物。”
[别发牢骚了。看看患者评价吧。明天不是赵太正教授的门诊日吗?]
“对哦。不过,这个时候怎么还有门诊啊?”
[因为有血肿患者啊。要是出了事,患者可就没命了。你是想看到患者死亡才这么说的吗?]
“这……”
秀一一边嘟囔着自己怎么会被个家伙这样人身攻击,一边打开了病历。
明天预约赵太正教授门诊的患者名单一下子全显示出来了。
名单长得需要滚动屏幕才能看完。
可能会觉得这有点夸张,但又能怎么办呢。
这里可是泰华医疗院。
虽说如今已经不再独占鳌头,但依然称得上是国内顶尖的医疗机构。
患者们都想尽办法来这里接受治疗,所以门诊每天都人满为患。
“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患者?”
[不好说。赵太正教授向来细致,肯定都检查过了。您还是亲自看看吧。]
“嗯……”
赵太正教授属于那种完全凭借实力当上教授的人,没有任何水分。
他为人正直、做事细致,而且还非常敬业,几乎每天都在学习新的抗癌药物治疗方案。
多亏了他,患者的情况一般都还不错。
实际上,就算是刚入职一年的新手跟着他看门诊,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与其说是去给入职一年的新手帮忙看门诊,倒不如说是去观摩赵太正教授是如何诊断患者、制定治疗方案的。
“看这个,这个。教授都已经写好批注了。”
[所以说嘛,有时候看着还挺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他一天都不落下,怎么做到的啊。]
现在不也是这样吗。
赵太正教授在下班前就已经完成了对明天要看诊患者病历的复查。
或许有人会怀疑是不是落后的一年级住院医做的?但只要看看病历记录,就知道一年级住院医和教授完全不是一个水平。
一般的患者,教授甚至还没见到本人,治疗方案就已经有了。
“嗯。”
[怎么了?]
“这个患者……”
正快速翻阅病历的秀一突然皱起了眉头。
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要说不对劲这种感觉,对仲景这个家伙来说,是没有什么参考价值的。
[您说说看。]
不过,仲景从以往积累的经验,也就是通过积累的数据中学到,秀一所说的这种被称为“直觉”的感觉,有时候能辅助他基于依据的医学判断。
所以,仲景一脸郑重地等着秀一开口。
然而,秀一并没有如仲景所期待的那样马上说话,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他只是打开了一位患者的病历,仔细地看着。
[怎么了?]
[怎么回事?]
[喂。]
[是耳朵堵住了……不对,我是在跟你说正事呢。]
[不会吧,难道颞叶出问题了?]
[你这家伙!]
[真的假的?]
直到仲景忍不住拍了下桌子。
当然,他不是故意要这样的。
秀一当时正专注地思考。
从病历上看,这个患者似乎没什么特别的,然而——
[不对……这个患者不就是大肠癌肝转移嘛。本来是大肠癌,病历上就是这么写的,有什么……]
“等一下,再看看。”
[终于开口了?我还以为是不是起风了,一直在观察呢。]
“不是这样的。这不是很奇怪吗?患者患大肠癌,都已经判定治愈 7 年了。可现在却出现了肝脏转移,而且还不是原发病变?”
[你是觉得不是肝癌吗?但要说不是吧,又觉得有点不一样。影像诊断科的结论也说是转移灶,病历上就是这么写的,你看。]
“这是肝脏的诊断报告。这里没有主治医生的签字。目前……嗯,只有李慧英住院医师的签字。听说她看报告比较马虎。”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可疑。不过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