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默默彼此敬了对方一杯后，周毅开口道：“到底什么是王座？”
加兰先是抬手在桌面上一按，随后空无一物的桌面上，升起了几个浸满液体的玻璃罐。
周毅的呼吸一滞，他看到了一个腰子，一个胃，两片肺叶，以及最中间的，一颗正有力跳动的心脏。
加兰对准装在胃囊的玻璃瓶轻轻弹了一下，周毅迅速就察觉到自己身体里忽然出现的充实感。
他低头看向腹部，稍稍用力按压，再抬起头的时候，果然一个瓶子已经消失在桌上。
“其实，我也不知道王座是什么，只不过所有人都这么流传的而已。”
加兰像是随手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般，毫不在意的回答道：“当然，系统其实并没有给出过明确说法。”
周毅压下抢回自己内脏的冲动，不解的问道：“我没有明白您的意思，您是指系统没有提出这个概念吗？”
这时候，他忽然发现加兰原本光滑的下巴上，突然多了一圈金黄色的胡须。
尤其是上嘴唇，两撇八字胡明显经过精心修剪，他整个人看起来年龄也变大了不少。
察觉到周毅的视线后，加兰好笑的指了指自己的下巴：“这是我某一时期的样貌。时间对我来说和您的可不一样。”
这句话周毅倒是能理解，毕竟时间本身并不存在，只是因为人类的感官而诞生的属性。
他脑中瞬间闪过爱因斯坦的话同时，耳边传来加兰更加成熟的语调：“系统从来没有正面出现过王座这个词，我也不知道谁先传出来的。”
周毅瞳孔剧烈收缩，这和他的认知不同。
且不提自己王座之证的技能，系统之前是有明确告诉过他的。
这他不禁想到，难道不是所有人都会被系统告知的吗？
肯定不是没有人知道，要不然怎么会有相关概念被提出来。或许是这些存在默契的没有对外解释罢了。
那他也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周毅指了指桌上的其他瓶子：“请问，需要什么条件呢？”
加兰捻了捻自己的八字胡：“我来到此地也是需要支付代价的，不幸的是，其中一部分代价得由您来支付。”
没有怒意，没有怨恨，周毅平静的注视着加兰的双眼。
“好了，周毅先生，很高兴能和您共同享受这段宁静、安详的会面，我的时间不多了。接下来我相信以您的能力来说，肯定能顺利解决的。”
像是石子投入波澜不惊的湖面，桌上剩余的三个瓶子荡漾起一圈圈波纹，消失在原地。
“希望我们的经历，能对您有所帮助。”
加兰最后举起酒杯：“切记，不要相信外族。哪怕有些族类看起来既善良，又充满了魅力，简直像是世间一切美好的化身。但它们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侵蚀你思想。”
“更何况，人类的意志可并不出类拔萃。”
周毅同样举起手中的酒杯：“这么说来，是有人选择投降异族了？”
“岂止投降那么简单。”
“那你是怎么发现的？最后又如何处理的呢？”
周毅内心里还有非常多的疑惑，所以他迫切的想要从前人的口中，了解下曾经发生过的事，将来自己也好有所防备。
加兰神秘的一笑，伸手指了指周毅身下：“你正坐着呢。”
差点没忍住跳起来，周毅瞬间领会了对方的意思，一时间只觉得如坐针毡。
加兰一口饮尽后，酒杯从他手中跌落，消失在半空。
他整个人开始变得虚幻。
周毅最后看到的，是一对散发着幽光的双眼。
整个书房开始扭曲旋转，四面八方传来的压力让他闷哼了一声。
当黑暗的视野恢复，他发现自己正站在庭院的喷泉前。
漆黑如墨的泉水冒着淡淡的烟气，人像上长满了扭曲的血肉，仔细观察的话，还能发现这些肉块正在缓缓蠕动。
手中端举着的也不再是典雅的水瓶，而是一颗痛苦哀嚎的女性头颅。
惨白的双眼内，瞳孔缩小到只剩一个漆黑的小点。
但不知道为什么，见到这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场景后，周毅反而觉得心安了不少。
他好整以暇的整理了下自己的发型，同时借此迅速检查了下状态。
“这才正常嘛！”环顾了下那些在黑暗中显得狰狞丑陋的灌木，他毫不犹豫的朝庄园内走去。
身后，两个漆黑的小点不断转动，紧紧锁定在周毅身上。
已经不能再称之为庄园了，这高耸削瘦的尖顶，斑斓的巨大玻璃窗，中间架起一层又一层拱顶。
周毅一步步踏上石阶，顶上的钟楼也随之敲响，悠长沉闷的钟声在迎接客人的到来。
推开大门，入眼的是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长椅，分列在中心过道两旁，看似望不到尽头。
此时庭院喷泉内冒起的黑烟越来越浓厚，很快遮蔽了外围所有视野，直到周毅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巨大的空间，空旷的顶部，两侧贴墙处的黑暗中，隐隐有怪异的人影，随着若有若无的管风琴声，有节奏的摇摆耸动。
周毅沿着中间的过道，缓步走向远端高侧的祭坛。
祭坛中央蹲着一个庞大的肉影，暗红色的蝠翼收拢在它的后背。
“地狱修道院主祭，能级28。当地狱不再是地狱，恶魔便来到世间。它们歌颂造物者的伟大，赞美一切恶意。再丑陋的外表也拥有属于自己的信仰。”
周毅的脚步声愈加沉重，在过道中留下一连串漆黑的印记。
蝠翼缓缓张开，撑开了一片天空。
淡金色的复杂花纹在表层膜上一闪而过，猩红的火焰在地面上烧出一个圈，仿佛是用圆规测量过那样。
“院长收到召唤，去往了其他区域，现在，只剩我主持最后的仪式了。”
恶魔主祭一点一点抬起垂下的脑袋，原本背对着周毅的身影，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正对他。
四根粗细长短各不相同的弯角，狰狞的昂然向上。
六颗明黄色的眼球随意的分布在扁平的面孔上，竖着的嘴巴一张一合，发出了钉子划过玻璃般的刺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