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
听云郡主清亮的眼睛笑得弯成了一道新月,小模样又鲜活又俏皮,看着当真是很可爱呢。
她似乎真的很期待自己能生一两个孩子,然后每天开心的生活。
可是。
江照莹突然间想到,哥哥好像说过,听云郡主身子亏败,这辈子恐怕子嗣艰难。
心疼闪过,江照莹笑着点头。
“也不急着要生,成亲之后,一边调理身子一边玩,三四年之后身体彻底好了再生孩子也来得及,反正到时候她们先生也没关系,待你你生的时候,你的就是最小的,就是最得宠的。”
“那也是哦,我努力吧。”
听云郡主羞得不行,开心间,双手拍着自己滚烫起来的小脸蛋,笑着将江照莹的话记在了心里。
江照莹看她高兴,便也高兴了起来。
那画面。
像是跃在纸上的画作,让刚回来的太子殿下看得一愣。
“太子哥哥回来了。”
听云拉着江照莹急忙起身施礼,太子刚下朝,朝服都还未换,明黄色的四爪金龙袍衬得他越发的威严俊美,待他落座后,听云上前奉了茶,知道她们有事要谈,便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
听云突然间转头看着太子殿下和江照莹。
真配呀。
心里有个声音雀跃了起来,要是照莹能嫁给太子哥哥,那就完美了。
“你还有事?”
见听云笑呆了一样的,眼神在他们之间不断的流连,太子蹙眉问了过去,听云吓了一跳急忙道。
“啊,没,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江照莹看着听云蹦跳的背影的,轻声道。
“郡主这一次真的好开心啊。”
“这件事,要多谢你们。”
如果不是江照莹救她的性命,江执玉愿意娶她,听云可能在某一天死在宫廷的角落里都没有人知道。
“对了殿下,昭仪娘娘那边可有话说?”
太子殿下直接扣着听云郡主不放,全昭仪她不会去皇上那里告状吗?
皇上不会责怪殿下多管闲事吗?
太子浅浅饮着茶,好一会儿才说话。
“这件事情孤与江监正一起进的宫,江监正去见的父皇,孤找的昭仪娘娘,江监正提出要迎娶听云郡主,孤去警告全昭仪。”
江照莹急忙放下手中的杯盏,水汪汪的美眸落在太子的身上,像一抹暖暖的光,太子突然间觉得身上一热。
“因着不许你和离的事情,父皇那里错了一棋,再加上钦天监的特殊地位,所以父皇觉得结亲也没什么不好,全昭仪自然不同意,孤只问她,通州布政司是怎么回事,她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江照莹眼中一鄂。
虽然她猜想这件事情必定是柳相和全昭仪合谋,想要把郡主送给布政司,也想过,全昭仪利用郡主只是为了争宠,心里应该还是有爱。
可没想到。
全昭仪为了所谓的那一点虚无的宠爱,竟然将女儿利用到如此地步。
“这件事情,孤当真要感谢你的,她到底是孤的妹妹。”
“不必如此的,殿下,是我喜欢郡主,才会弄出这么一出,若是她不得我欢喜,我也不会同意的。”
江照莹坦诚的说着,随后又问他。
“殿下,我能看一看文府当年的案卷吗?”
这桩案子在当年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且处理得又快又狠,根本不给人一点退路,文府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不见了。
“卷库有重兵把守,恐怕不是那么好看。”
名不正、言不顺想要把卷宗带出来不容易,而且……他并不想江照莹卷进其中。
江照莹轻轻摇头。
“卷宗还在不在那里都是两说,柳相主导的这一切,就算卷宗改得再完美,他也会担惊受怕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消失,彻底的消失,让世人寻不到一点影子。
握着手中滚烫的茶盏,一如文府数百性命滚烫的鲜血,江照莹和太子双目皆是一片冰冷。
看着沈琉光,太子冷沉开口。
“文府当年的确是死得惨烈,被冤枉了那么多年,冤魂早就压不住了,所以……皇上的头疾也该犯了。”
沈琉光眼里有惊讶闪过,这是要开始计划了?
会不会早了一点?
殿下确定要为了江小姐将这些计划都提前吗?如果柳府有所警觉,一旦开始反扑,后果不堪设想的。
“江小姐,你给周若谷去一封只有你们俩看懂的信,她应当可以帮你。”
皇上的头疾是宿疾,想要根治是特别难的,想要复发却相当容易,到那时,宋成玉的鲜血也就成了皇上眼里的香饽饽。
这也是宋成玉不能死的其中一个原因,不过活着也没关系,不过是把他从一个火坑推进另一个火坑,生不如死而已。
江照莹点头,起身与太子殿下施礼。
“皇上头疾再度复发之后,钦天监很快就会算出是文府冤魂作祟,到那时,殿下就有理由将案卷调出来了。”
“恩,孤等你的消息。”
江照莹施礼,转身离开。
踏出太子府,看着明艳的天色,江照莹让马车往文府的方向走去。
好多年没有去过那条街了。
因着文府满门被斩,血流成河,凄厉不断,那条街到现在都还是荒着的。
下了马车。
脚踩着枯黄的树叶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一步一步。
她慢慢的来到了两座挨着的府邸面前,一座是江府,她曾经的家,一座是文府。
江府门前还像点样子,但是文府却破败得像一座荒山野岭,牌匾掉在石阶上,早已腐烂不堪。
大门上爬满了深深的老藤,人想要进去,还得穿过这片藤蔓。
饶是过了这么多年。
依然觉得里面的风又腥又焦,刺在身上,寒凉不已,也阴气森森。
闭上眼睛。
江照莹感受着这儿的一点一滴,当年的刀似乎确在她的脖颈上,鲜血也似乎溅到了她的身上……凄厉声、惨叫声、奔跑声……
她的脸色瞬间煞白!
咔。
轻细的声音响起,江照莹倏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追了过去。
“二师兄?”
竟是许知砚的身影,许知砚在看到江照莹的时候也惊讶不已,急忙上前拉着她道。
“你怎么过来了?这儿十分破败,而且很容易受伤。”
“我跟太子殿下提起文家的案卷,所以便想过来看看,二师兄,你呢。”
许知砚心怦怦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道。
“那些画实在是画得好,忍不住想要来看看。”
江照莹点头。
远处。
似乎有烧东西的味道,江照莹转头看了过去,许知砚心头一慌。
下意识要拦江照莹,可是江照莹却走了过去。
许知砚只觉心要跳到嗓子眼里,他在给文家的人烧纸,上面甚至写了父亲、母亲、祖母等等的字样。
他疾步冲了上去,盯着江照莹,紧张得额头上直窜汗。
江照莹蹲下身子,伸手抱了一把纸钱,也轻轻的放进了火焰里。
许知砚这才看到,那些字正好燃烧殆尽,师妹应该是没有看到。
“文伯伯、伯母,疏也哥哥应该也长大了吧?如果你们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让我帮你们翻案,哥哥说,如果他生儿育女,一定会过继两个给你们,到那时候,你们文家的大门,一定会重新打开。”
“好。”
许知砚突然间接了话,江照莹回头,许知砚强忍着心头的悲痛,点头。
“这样很好,你的疏也哥哥一定会很高兴,高兴你还记得他。”
“我母亲好像还说过,让我长大了嫁给疏也哥哥呢。”
江照莹红着眼睛笑了起来。
许知砚扬起眉眼,深深地看着江照莹,深深地看着。
是啊。
如果不出意外。
这是他的妻,他最爱的姑娘。
只可惜。
他现在用着别人的身份,要如何去爱她护她?
“二师兄……”
江照莹把自己和太子的谋划说与他听,随后接着道。
“既然冤魂要出来闹事,那皇上那里就拜托你了?”
许知砚点头。
他不知道文家的冤魂还在不在,这些年他一直不敢触碰,就怕得到文家人魂飞魄散的结果,不过弄几个阴魂进宫做些什么,那还是可以的。
“哥哥说这儿以前有一个葡萄架,葡萄长到我家里,我们两家人经常隔着墙,一起说话一起摘葡萄吃呢。”
“恩,你哥喜欢吃。”
话音刚落。
许知砚脸色微变,赶紧看向江照莹,见她脸上没有异样的反应,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道。
“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我在这儿再转转,看看能不能调出几个魂魄来。”
“好,不过师兄,这种事情不能常做,损阳寿。”
“我知道。”
见他点头保证,江照莹这才慢慢的离开文府的旧址。
一出那破败的大门。
一股暖意立即涌了过来,与站后的阴森冷戾完全是两个世界。
怪不得连野猫野狗都不愿意躲文府里去。
回宋府洗漱之后。
江照莹的情绪便十分的低沉,用了晚膳,她便和紫影、司南坐在屋顶上握着罗盘测看星相。
在看到一颗星子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文家?”
星相显示文家还有人在,脑海里突然间闪过许知砚那双似藏着无尽悲伤的眼睛。
啊。
李嬷嬷说过,文家还有一位女儿活在世上,就是柳相府的四夫人,所以有一颗星子亮着也平常。
文宅里。
许知砚正在摆放阵法,以自己的鲜血为引,当风在阵法内旋转起来的时候,他的眼里突然间落下了眼泪。
他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有阴魂,可他却能清晰的感觉到,一只无形的手似乎轻抚着他的头……
“小姐,睡觉了。”
李嬷嬷出来抬头看着屋顶上坐着仨就头疼,这丫头一拿着罗盘就没完没了,不吃不喝的。
“知道了。”
江照莹急忙将罗盘往怀里一抱,紫影抱着她一跃而下,舒云舒雨侍候着她和阿宝一起睡下。
第二日。
江照莹起身之后,舒云端着洗漱用口进来,与她说道。
“老爷要把三小姐送到大觉寺去理佛,三小姐死活不去,这不,夫人给您送了信过来,要您回去劝两句。”
这话别说是江照莹想笑,就是李嬷嬷听着也觉得不要脸。
她们是不会相信,江抚琴要做什么,还会瞒着江夫人的,这两母女从来都是同进同出,一起谋划的。
“喏,这封是三小姐写给您的。”
写着二姐姐亲启,所以她们也没有拆,江照莹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随后气得冷笑。
这江抚琴倒真会威胁人。
她说。
只要江照莹去帮了她的忙,她就把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也让她知道,她的气运究竟去了哪里。
“小姐,您去吗?”
“怎能不去?她都抛了这么好的诱饵,不去有些可惜,再者,我正好还有些事情要和哥哥商量一下,也要看看他的聘礼单子,李嬷嬷,咱们准备出去。”
“好。”
李嬷嬷听着少爷要准备成亲,一早上就眉开眼笑地,麻溜地收拾了一番,一行人又匆忙回了江府。
踏进正厅的时候,江执玉的面前摆着一堆的帖子,他正苦恼着去还是不去,见到妹妹回来,江执玉将帖子推到一边急忙迎了过来。
“妹妹,你怎么回来了?”
李嬷嬷把江抚琴写的信交给他,江执玉看过之后,脸色陡的一沉,转头道。
“去把夫人和三小姐请过来吧。”
“不,我去她们院子。”
江照莹冷着眉言说话。
“哥哥要是有兴趣,可以躲在暗处听一听。”
江执玉知道她还在计较以前自己维护姨母和江抚琴、江抚箫的事情,眼中溢出内疚和无奈,轻声道。
“好的。”
随后。
一行人便去了江夫人的院子,江夫人和江抚琴正在焦急地等着,听到院子里的动静才知道江照莹来了。
江夫人顿时通体透凉,这些年她一直没有办法把持江府,这点想起来都愤怒。
眼下。
府里连来个人,她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可见这些下人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江夫人咬牙切齿,但面上却是笑盈盈地迎了出来。
“照莹,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对不对?”
江夫人亲亲切切,一改往日的阴柔霸道,伸手便要牵江照莹,江照莹满身疏离,往后退了一步,淡淡打着招呼。
“姨母叫我过来,有事吗?”
看着江照莹客客气气里带着一丝不容靠近的冷漠,江夫人心里就来气,她可是姨母,是继母,不是她们江家的丫鬟,她就不能给一点起码的尊重敬重?
满以为江执玉一听到老爷要把三妹妹送进大觉寺,他第一个会跳出来反对。
谁知道他竟然说,挺好的,然后就轻飘飘的转身走了。
这种背叛的感觉,让江夫人母女三人都愤怒非常,她精心养护了这对兄妹多年,没想到她们就是这样报答自己的。
“是有事。”
落座之后,江照莹看了舒云一眼,舒云眨了眨眼睛,暗示江执玉已经藏好了。
不待上茶。
江夫人就迫不及待地倾身与江照莹道。
“你父亲要把三妹妹送到大觉寺去礼佛半年,可是你也知道,抚琴已经十六岁了,且与玥明王感情甚笃,玥明王马上就要上门提亲,哪能搬到大觉寺去啊,在自家的佛堂里吃斋念佛不是一样的吗?”
“照莹啊,这么多年我为江府做的实在是不少,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个人打理,虽说你们四个都是嫡出,但你和执玉的台面远胜抚琴和抚箫,你们四个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照莹,你去与老爷说说这件事情,可好?”
李嬷嬷听着就火冒三丈,这江夫人当真是好盘算,只字不提为了什么要送到大觉寺去,还好意思让小姐帮忙,遂冷脸道。
“夫人,这恐怕不妥,三小姐在外面对小姐各种设计陷害,若是换做寻常小姐,只怕已经被逼死了。”
“李嬷嬷——”
江夫人尖声抢了话头。
“你怎么总是挑拨离间,竟还当着我的面血口喷人,抚琴那般良善的人,怎么可能做这种事,再说了,她马上就要嫁进玥明王府,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李嬷嬷看着江夫人的厚颜无耻,想起当年还帮过她,就气得浑身颤抖,语气也就越发的凌厉。
“夫人别说的自己好像什么都不知情一样,没有您在后面支持,三小姐不敢这般胆大妄为,夫人要是不信,可以找人来对质,就知道三小姐在柳相府做了什么,送她去大觉寺,那是保她的命,否则以柳相府的作风,她们绝不会让三小姐活着的。”
江夫人脸色狠狠一变,她就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才坚决反对江抚琴出府。
冒险一试的后果是两个极端。
如果成功了,江抚琴便一跃升天,一旦失败,那自然也是堕进地狱。
可就是因为江照莹不配合,破坏,抚琴才会失败的啊。
“可是柳老夫人也要去大觉寺修养,你们觉得柳老夫人愿意看到抚琴吗?”
当江夫人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江照莹的眉眼闪过一丝嘲讽,笑道。
“原来姨母知道发生了什么。”
江夫人的脸上顿时满满的都是难堪,先前她还想装充愣傻,表示自己很无辜,可眼下的话,她明明是什么都知道的,讪讪一笑,江夫人强硬道。
“可她到底是你的妹妹,你这不也一点事没有吗?所以你也别计较了,如果柳老夫人在大觉寺要了抚琴的性命,你这一辈子也过不下去了不是?”
“夫人,这话您是怎么舔着脸说出来的?什么叫我家小姐没事,所以也别让三小姐有事?三小姐为了在柳相府面前抬脸,拿我家小姐的命相博,这叫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合着三小姐的命是命,我家小姐的命就比纸薄,您想杀就杀?”
李嬷嬷字字珠玑,针锋相对,江夫人气得一脸通红,但颤着嘴在江照莹那笑盈盈的眼神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躲在暗处的江抚琴,听着李嬷嬷的话,掀了帘子冲出来。
她气得浑身颤抖,眼中有泪。
“二姐姐当真这般无情无义?你自己嫁进侯府过好日子就算了,看不得我们姐妹也好吗?”
窗外。
江执玉静静的听着江夫人母女的发难,听着她们恶人先告状,听着她们一幅你不帮我就是害我的言论,俊美的脸庞一下子沉了下去。
原来。
这些年,妹妹在她们面前过的是这种日子。
推开门。
他冷着眉眼,沉沉踏了进去。
“大哥,你来得好,你看看二姐姐她做的什么事,她就不希望我过得好,你说句公道话,二姐姐这样可对?”
江抚琴说完还抹起了眼泪,那委屈的模样,看着还真像是被人欺负了。
江执玉长睫冷抬,看着江抚琴,像是看一个陌生人似的。
啪。
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时,江抚琴整个人都愣住了。
江执玉对她们姐妹俩一直都很好,要什么给什么,要他作什么便做什么,从来都不忤逆她们的。
她们也一向不怕这个大哥,甚至经常欺负这个大哥。
可这一次。
当她愤怒的抬头,对上大哥的视线时,江抚琴的心狠狠颤抖了。
“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现在责备的是我的亲妹妹?”
光芒里。
江执玉修长的阴影压向了江抚琴,江抚琴这才惊觉的发现,眼前的哥哥竟生得这般高大,他的双眸冷戾且满身寒意,比起从前那眉眼染笑,百依百顺的哥哥,完全不一样了。
“你要害她的性命,要让她名声扫地,如今只是罚你去大觉寺礼佛半年,你就不愿意了?”
“来人。”
江执玉转头,立即有下人涌了进来。
“送三小姐去大觉寺,若是有人阻拦,一起送去便是。”
江执玉这么一说,在一旁想要说话的江抚箫便立即收回了嗓音,她不想去,也不能去。
更没必要去。
这么多年母亲一心扑在江抚琴的身上,她不过是顺带的而已。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抚琴急得大叫起来,转头看向江夫人。
“母亲,我不去,我说什么也不会去的。”
说着她又怒瞪向抚箫。
“快去把玥明王请过来,去啊,你愣着做什么?江抚箫,你怎么一有事情就跟个闷葫芦似的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去把玥明王给我请过来,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