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内。
梅燕径直去往后院停尸房。
她似乎感受到某种气息，哪怕不知道地形，也能循着气息找到目的地。
推开停尸房的大门。
几具尸体，整整齐齐摆放。
一股腐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所有的尸体，都是躺着的，唯独一道身影立着，走来走去。
“来了啊。”
对方早就知道梅燕会来，没有太惊讶。
梅燕进屋，关好门。
“司长的尸体带出来了吗？”
“带出来了。”忙碌的身影调配着某种药水，“有我在的地方，不会让任何一具尸体遭殃。”
“你果然是最有原则的验尸官。”梅燕的语气，似乎柔和了许多。
面前的老人名叫宋拯，已经七十多岁了，在斩妖司干了一辈子的验尸官。
全天下的验尸官里，宋拯排得上前五。
他和梅燕一同来的南云县。
斩妖司崩塌的瞬间，宋拯救出了停尸房所有尸体，并悄无声息送来了衙门。
“这里条件简陋，不会影响你验尸吧？”梅燕打量着四周。
宋拯摇头，“就算在粪坑里，我照样能验出尸体的咸淡来。”
“你能不能换个形容？”
“不能。”
宋拯有着自己的说话风格。
他调配出药水，掀开一张白布。
梅燕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这是谁？”
“周记酱油家的老二。”
宋拯说着，将药水倒在周二尸体的体表。
梅燕疑惑道：“我以为你准备药水，是要给叶山验尸。”
“叶山的尸体已经验完了。我现在要验证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别说话。”
梅燕乖乖噤声。
周二的尸体上，凡是滴过药水的地方，浮现大片斑块。
有紫色，也有暗红色。
“这是什么？”
梅燕好奇问道。
宋拯眼神惊诧，反反复复打量。
“如果尸体死于炎花毒素，那么皮肤接触我的药水后，便会浮现紫色、暗红色、大红色……”
“那这瓶药水很有价值。”
梅燕赞叹。
然而，宋拯却将药水砸烂，洒了一地。
“您这是？”
“这份药水的配方，我用了几十年才研究出来，成本虽然昂贵，但起码可以验出炎花毒素。”
“那您为何砸掉它？”
“因为有了更简单的方法。”
宋拯找了个地方坐下，眼神充满惊喜。
他拿出一份文书。
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的字。
“这是南云县不久前交到州里的一份文书。”
“上面记载了检验炎花毒素的新方法，简单，快捷，有效。”
“比我这份药水强多了。”
梅燕心里咯噔一下。
“张生写的？”
“没错。小小南云县，卧虎藏龙。”
宋拯迫不及待，想和张生探讨验尸问题。
梅燕却沉默了。
也许张生是有那么些优点。
但没排除嫌疑之前，最好还是将他当穷凶极恶的罪犯看待。
“司长的验尸结果呢？”
宋拯指了指一旁的验尸记录，“你自己看吧。”
梅燕拿起记录，粗略扫了一眼，“宋先生的字总是令人赏心悦目。”
宋拯抬起眼皮，斜了一眼，“你是真没吃过细糠。”
梅燕：？？？
“此话何解？”
宋拯将一份文书丢给梅燕。
堂堂正正的字迹，令梅燕啧啧称奇。
直到看见最后的署名。
“张生？”
梅燕诧异。
宋拯呵呵一笑，“看来你调查的，还是不够全面，连他的字都没见过。”
梅燕羞愧，再拿起宋拯的验尸记录时，越看越嫌弃。
宋拯嘴唇动了动，终究是没说什么。
这里的尸体，他基本都验过了。
也都写了记录。
结论与张生写过的记录，一模一样，除了司长这份。
只是，结果虽然一样，但过程完全不同。
宋拯明显感觉到，张生记录里所写的验尸过程，更加详细。
细节方面更为完善。
甚至很多宋拯没察觉的变化，张生也在记录里写的清清楚楚。
“他对尸体的研究，非常细致入微。”
“唯独叶山的验尸结果，模棱两可。这小子，大概率有问题。”宋拯遗憾说道。
梅燕没着急回答。
翻看完宋拯新做的记录后，脸色凝重。
“大脑摧毁严重，无法确定死因？”
“嗯。”宋拯点了点头，“尸体遭受二次破坏，大脑粉碎的如此严重，显然，对方想抹掉一些痕迹。”
梅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宋拯道：“你应该猜到了。对尸体二次破坏的人，不敢说精通，至少略通验尸常识。”
梅燕更认为张生有问题了。
宋拯不置可否。
他喝了口茶，吐了口茶叶沫子。
随后指着一具尸体。
“这头猪妖是谁杀的？”
“张生。”
“嗯？你能确定？”
“确定。”
梅燕对张生详细调查过，虽然有疏漏，但涉及到猪妖的事情，梅燕查的清清楚楚。
绝对不会有问题。
宋拯的表情逐渐微妙。
“那么南云县司长的死，与张生没关系。”
“嗯？为什么？”
“猪妖的死亡时间，与叶山的死亡时间一致，前后相差不到一刻钟。这就有了张生的不在场证明。”
梅燕一怔，连忙翻看猪妖的验尸记录。
猪妖和司长的死亡时间，几乎一致。
张生有绝对的不在场证明。
“那也不能说明他和案子没关系。”
梅燕还是认为张生有问题。
至少他和程奎之间，确实有“私情”。
宋拯耸耸肩，“这就是你该调查的事情了。不过，我倒是想先和张生聊一聊。”
梅燕点了点头，“可以。在程奎被带来之前，你可以去牢里与张生聊上片刻。”
……
大牢内。
嘲笑声此起彼伏。
李开等人像是商量好，每隔半刻钟，便出现一个人大笑几声。
吵得的张生不得安宁。
时不时响起的笑声，也吵到了他们自己人。
“张生，别睡觉哈，我们还等着你起来说大话吹牛皮呢。”
“你说你涉嫌谋杀司长，我说我涉嫌谋杀州主。”
“咱俩比比，看谁吹得厉害。”
什么吹不吹的，张生懒得搭理。
“怎么不说话了？”
李开嗓子都快笑哑了。
忽然，牢房门打开，一位老人走了进来。
所有人都盯着他。
宋拯还是喜欢死人，起码死人不会没有礼貌地盯着你……除非死不瞑目。
“斩妖司办案。”
宋拯扬了下令牌。
李开等人连忙低头，不敢冒犯。
“都躺下吧。”宋拯说道：“我更喜欢你们躺着的样子。”
众人连忙照做。
宋拯就喜欢周围人躺下的样子，感觉舒服了很多。
他停在了张生的牢房外，目空一切。
“我叫宋拯。”
张生：？
“啊？”
“我说我叫宋拯……你没听说过？”
“完全没有。”
宋拯：……
他的名字，在仵作界理应如雷贯耳才对。
宋拯有些难受，尴尬地跳过这个话题。
“张生，就你涉嫌谋杀司长一案，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李开：？？？
其他人：？？？
你真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