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笑脸所向披靡的唐筱甜,最近遇到了她搞不定的事儿。
高中的教室里四五十人,两人一桌排成四列,她和田小棠坐在第二列第五座。
靠墙的第一列和靠窗的第四列是最抢手的座位。身为正常的高中生,谁会不喜欢靠在窗边通通风,靠在墙角搞搞小动作呢。
为了雨露均沾,学生间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换座位。不是毫无章法的换,而是一列一列同时换。以一周为时限,每个周一,同学们都会一列一列顺时针地平移到下一列,这样每个人都有靠窗和靠墙的机会。
这本来是个很好的事情,但对于田小棠和唐筱甜来说,却不是那么回事,她们已经连续好几周困在第三列了,她们很想去靠窗的第四列!
可是靠窗那一列她俩想换去的那一桌,好死不死坐着夏致和何唯天。
夏致和何唯天都是校美术班的艺术生,平时文化课的条条框框比田小棠她们少很多,自习课想来就来,不想来寻个画画的借口就走,连各个科目老师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这种特长生格外宽松。这倒还算不得什么,最主要的是他俩的性格和形象真的很令人望而却步。
夏致大概得有一米八,何唯天还要更高点,俩人都黑且壮,往那一坐跟一对儿黑脸门神似的。美术生本就和同学间交流不多,他俩更甚,一天天连个笑模样都没有,眼神冷峻,惜字如金,说起话来都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画家不都是温文尔雅颇有仙气的吗?怎么这俩人儿这么背道而驰呢?长得这么凶能挥笔成趣挥翰成风吗?
田小棠看过去,只想用凶神恶煞形容眼前这两位。
夏致和何唯天已经占据靠窗的宝座好几周了。
无论谁该换到那里,他们都冷漠又不失礼貌地拒绝换座,大家或是惧怕或是懒得计较纠缠,慢慢的也就算了。不就是个座位嘛,坐哪里又能差多少呢。
该唐筱甜她俩换到那桌了。
周一一大早夏致他们还没到校,唐筱甜就兴致勃勃地跟田小棠制定着稍后的战术。
“我们先来软的,”唐筱甜拍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软的我来!他们再不近人情,总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吧!”唐筱甜对着田小棠展示着她那招牌的甜笑。
“那……软的不行呢?”田小棠问。
“那就只能来硬的呗,你上!”唐筱甜斩钉截铁。
看着田小棠那一脸“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愁苦样子,唐筱甜安抚她:“哎呀,你就放心吧,肯定到不了硬的那一步!我这个软的第一回合轻松拿捏!”
田小棠不置可否地看着她。
何唯天来了。俩女孩进入备战状态。
夏致也来了。唐筱甜抓住田小棠的手,视死如归地重重点了下头,巾帼英雄般起身出战。
十分钟后,唐筱甜垂头耷拉脑地败下阵来。
“他们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唐筱甜义愤填膺地小声抱怨着,“我脸都笑僵了好话都说吐了,也不为所动。真是相由心生冷酷无情铁石心肠!”
田小棠看着她吃了瘪,又心疼又好笑,探头看了眼两个门神,说:“别灰心,还有我这个硬的呢。”
唐筱甜一把拉住正要起身的田小棠,一脸忧心忡忡:“你不会挨揍吧?”
田小棠推了她脑袋一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俩大老爷们还能对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动手不成?”
早自习已经开始了,教室里阅读的背诵的交头接耳的声音不绝于耳,闹闹哄哄的。
速战速决吧!田小棠咬咬牙嗖地站起身,抱起桌子上一大摞书,径直走向夏致何唯天,然后站定,“砰”的一下,把怀里的书重重摔到夏致的桌面上。
乱哄哄的早自习一下子跟按了消音键似的,同学们几乎都转过来,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好戏。
夏致看看书,又抬头看着她。何唯天目光在他俩之间来回游走,一副玩味的样子。
田小棠虽然当下有些忐忑,但还鼓起勇气抱着手臂斜晲着他,脑袋里飞速过了一遍电视剧里大反派恶狠狠的样子,拿捏着强调大声说:“这是我和唐筱甜的位子,给你俩五分钟——”她伸出五个手指——“不,三分钟,”她手指缩回了两根——“赶紧把东西收拾干净。”
教室里还是安静得可怕。夏致和何唯天都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她。
做戏做全套。田小棠边想着边壮起胆子,伸手在夏致桌面上敲了几下虚张声势:“说你俩呢!一分钟过去了,听不见吗?”
夏致猛地站了起来,吓了田小棠一跳。夏致站在田小棠面前,比她高了一个头还多,宽阔的身材非常有压迫感,挡在田小棠面前像是一堵墙。
田小棠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那一霎她以为夏致要动手揍她了,当下不动声色,宽大的校服袖子底下两只拳头却已经紧紧握起来了,她警觉地盯着他,盘算着对方一旦有什么动作自己便先下手为强,到时候一定要跳起来稳准狠把拳头挥到他脸上……
哪知道夏致眼神像是看到什么有趣的小动物似的,他并没动手,只是嘴角勾了勾,转身对何唯天说:“还有两分钟,咱俩得抓紧时间了。”何唯天扑哧笑了一声,居然真的起身忙碌起来。
教室里“哄”地笑开了,继而又乱哄哄起来。田小棠吁了口气转身回去,唐筱甜笑靥如花,对着田小棠啪啪啪鼓起掌来,仿佛她是个凯旋而归的女英雄。
很久以后聊起当年这场戏剧性的相识,田小棠问夏致,你当时为什么那么轻松就同意了,我还准备了好几招没有用呢。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好意思跟我一般见识吗?
夏致笑着说:“我就是觉得这个小不点儿田小棠,真是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