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容。
森白的牙齿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没错,被那黑畜生“杀”的正是在下。”他微微欠身,做了个蹩手蹩脚的贵族礼,尤其是看向慕那舍身上那身班主常穿的戏服的时候,语气越发得阴冷,“要不是当年那场大火,又怎么会让你们这群孤魂野鬼,霸占了本该属于我的宝藏这么多年!”
周铮不动声色地将唐瑭和简不繁护在身后,锐利的视线仿佛两把锋利的刀,紧紧地锁住眼前这个诡异的“人”。
他眯起眼睛,瞳孔微微收缩。
这人确实不简单,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气息。
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算是“人”。
他可是亲眼见过那玩家被黑猫撕成两半的惨状,鲜血淋漓,内脏四溢,死状极其可怖。
如今这人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怎么想都不合理。
等等,他好像忽略了什么……
周铮的目光下移,落在了那黑斗篷的下方。
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他一时没看清。
周铮屏住呼吸,再次定睛看去,终于捕捉到了那抹一闪而过的红色——那是纸屑!
那根本不是脚!
斗篷下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周铮心中一凛,这“人”的斗篷下根本就没有脚!
确切地说,应该连腿也没有!
而那红色纸屑,像是某种扎纸工艺的痕迹。
难道……
【弹幕:不会吧不会吧,下半截是纸做的?】
【弹幕:细思极恐!这副本简直能盘活一间扎纸铺子了!】
简不繁推了推眼镜,从周铮宽阔的背后探出头来。
双手紧紧的抓着戏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你,你的宝藏?这,这诡戏楼的宝藏,分,分明是戏班所有!是,是戏班发现并保护的,怎,怎么就成你的了……”
“放屁!”黑斗篷怒吼一声,脸上的表情也随之扭曲狰狞,“当年这戏楼的地契,最后可是在我手上,白纸黑字,清清楚楚!里面不管是人,还是东西,自然都是我的!包括……这地底的宝藏!”
他伸出干枯的手指,指着脚下,语气里充满了贪婪和得意。
“你……你无耻!”
简不繁涨红了脸,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作为看过绝笔信和进过武生梦境的人,对武生和青衣遭遇感同身受,此刻更是对黑斗篷的贪婪和无耻感到无比的愤怒。
他想要反驳,想要痛斥,却发现任何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黑斗篷闻言顿了顿,空洞阴冷的目光又挪到了慕那舍旁边,青衣打扮的闻昔身上,眼神中带着令人作呕的侵略性,“想当年,那小娘们儿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只可惜性子烈得很……”
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要不是我拿着整个戏班的性命威胁她,她又怎么会乖乖上花轿?”
【弹幕:这反派好嚣张啊!好想打他!】
【弹幕:夺妻之恨,夺财之恨,这梁子结大了!】
【弹幕:这鬼东西不会是想对老婆下手吧?看着就不像好人!】
疯子闻昔在他的视线下,眼眸低垂,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仿佛受惊的蝴蝶,轻轻地向后退了半步。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藏于慕那舍的身影之后。
低垂下的眼睫,遮掩住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猩红,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将胆小鬼常用的柔弱和恐惧演绎得淋漓尽致。
然而,垂落至地面的宽大水袖下,却是另一番景象。
他右手不动声色地套上了提线之手,手套紧贴肌肤,勾勒出纤细修长的手指线条。
而左手五指微微屈起,指尖银光一闪,锋利的扑克牌在指缝间若隐若现。
放慢了呼吸,调整着最佳的攻击角度,跃跃欲试。
【弹幕:老婆藏好了!可别让垃圾发现??(ˊwˋ*)??】
【弹幕:疯批美人在线装怂,嘿嘿嘿,我喜欢!】
“偏偏就是那场火……那场该死的大火……”
说到大火的时候黑斗篷突然停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深吸一口气,将满腔的怒火压了下去。
看向闻昔的目光中,贪欲更盛,“不过如今看来,这位青衣的皮囊,倒是比当年的更水灵了……”
黑斗篷话音未落,闻昔指尖的扑克牌便破空而出,直取他的面门。
与此同时,戏台上那个自刎的纸人,也在提线之手的操纵下,和扑克牌一左一右,僵硬却又迅猛地扑向黑斗篷。
黑斗篷明显低估了闻昔的反应速度,躲闪不及,扑克牌擦过他灰白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剧痛让他发出一声嘶哑的嚎叫。
“小贱人!你找死!”
黑斗篷怒吼一声,斗篷之下红光一闪,无数红色纸片如同活过来一般,化作条条狰狞的锁链,朝着闻昔和纸人席卷而来。
慕那舍见状,暗金色瞳孔眼眸中闪过一丝残忍寒光,手中染血折扇“唰——”的一下打开。
扇面划过之处,锁链应声而断,如同被利刃斩断般无力地散落成纸屑落在地上。
他一边游刃有余地抵挡着锁链的攻击,一边低声提醒闻昔:“小闻昔,戏还剩最后半幕,戏不能断,你继续。”
疯子闻昔微微颔首。
眸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烦躁,被低垂的睫毛给掩盖住。
口中却乖乖地念着简不繁小声提示的台词。
“郎君——妾身不愿——”
他一边扮演着血魂戏最终幕那个柔弱无助的青衣,一边用提线之手操控着纸人与黑斗篷周旋。
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在他身上完美融合,说不出的诡异和迷人。
纸人僵硬的动作在闻昔的操控下却奇异地带着一种诡异的流畅感,一举一动都精准而致命。
它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绝对的服从。
吊着裂开的脖颈和头颅,对着黑斗篷张牙舞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猩红的锁链如同一群饥饿的毒蛇,张开血盆大口,朝着纸人脆弱的四肢噬咬而去。
纸人却以一种常人无法做到的诡异角度灵活躲闪,仿佛被赋予了生命。
锁链带着猎猎风声,一次次试图缠绕住纸人纤细的四肢,眼看就要得手,却又会一次次被旋转的折扇精准地震开。
【弹幕:老婆杀疯了!这纸人都快成陀螺了!】
【弹幕:这操作,666!】
【弹幕:打他!打他!挠花他的脸!】
简不繁躲在周铮和唐瑭身后,努力稳住自己的声线,一句一句地给闻昔提着词。
“下一句,下一句是……‘生生……不复相见……’”简不繁的声音细若蚊蝇,几乎被战斗的声响淹没。
周铮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
昏暗的光线下,每个角落都仿佛潜藏着危险,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的提醒唐瑭:“小心点,这黑斗篷不简单,感觉有点邪门,那些红纸片锁链就像活的一样,小心点,别被缠住。”
唐瑭结束了自己的戏码,此时正活动着手指,双拳上的拳套流光溢过,仿佛蕴藏着强大的力量。
她听到周铮的话,眼神中闪过一丝兴奋,嘴角微微上扬:“放心吧周哥,我早就想试试这些鬼东西的斤两了,憋了这么久,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躲在周铮身后的简不繁,语气变得认真起来:“周哥你受伤了,就保护好繁繁,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周铮点点头,眉头依然紧锁,叮嘱道:“不要恋战,保护好自己。”
唐瑭比了个“oK”的手势,双拳紧握,死死的盯着与闻昔缠斗的黑斗篷,以及周围蠢蠢欲动要爬上戏台的壁画恶鬼,战意十足。
闻昔控制的纸人突然被锁链缠住腿,猛地向后一拽,疯子闻昔差点就踩错了戏步。
纸人被扯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疯子闻昔稳住身形后,控制着它单腿旋转,另一只腿飞起,正中黑斗篷的面门。
“漂亮!”唐瑭忍不住叫好,一个箭步冲上去,拳套泛着幽幽冷光,照亮了她兴奋到有些稍微扭曲的脸,“闻昔你继续,我来帮你!”
唐瑭的拳套狠狠砸在黑斗篷身上,却像打在棉花上一样,力道被卸了个干净。
黑斗篷发出一声怪笑,尖锐刺耳。
唐瑭嫌恶地皱了皱眉,“什么玩意儿,这么抗揍?”
她啐了一口,再次挥拳。
这次却瞄准了缠绕纸人的锁链。
锁链应声而断,断口处却不见零碎,只有飘散的红色纸屑。
【弹幕:瑭姐威武!干死丫的!】
【弹幕:啊啊啊老婆好A!我可以!踩我!】
【弹幕:楼上你不对劲!】
纸人重获自由。
在闻昔的操控下,灵活地躲避着黑斗篷的攻击,伺机反击。
闻昔的脸上依然带着那副柔弱的表情,口中却念着简不繁提示的台词,“郎君——妾身来世——再报君恩——”
那声音,凄婉哀怨,与此刻激烈的打斗场面格格不入,更添诡异。
随着话音落下,戏台上的最后一记鼓点也当即结束。
咚——
沉重的鼓声仿佛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戏台上原本柔弱的闻昔猛地抬起头,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笑。
他不再念戏词。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轻蔑的嗤笑:“唱戏游戏可算结束了。”
随着闻昔话音落下,戏台四周的红绸幕布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茧而出。
就在这时——
他们下来的通道口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下来。
领头的是拿着黑鞭,脸色苍白的千手,他捂着的腰间,鲜血浸透了衣衫,看起来伤得不轻。
“闻昔!幸好你们没事!”千手单手扶着石壁,大口喘着粗气道,“上面戏楼塌了!那些纸人……都疯了!”
“塌了?”唐瑭停下攻击,难以置信地看向他身后,“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戏楼怎么说塌就塌了?”
“不知道,”千手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语气平稳下来,“你们下来后,上面空荡荡的戏台便敲锣又打鼓的,最后一记鼓声响完之后,整个戏楼就开始剧烈摇晃,然后……然后房梁就掉下来了。楼里涌出来许多纸人,像活过来一样,见人就砍。”
跟在他身后的鲍姐,万年冰山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裂痕,手中长枪还在滴血,枪尖上挑着破碎的纸片,像某种诡异的战利品。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还带伤的粉红泡泡成员。
其中一个女孩的胳膊上赫然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颤声哭道,“那些纸人…刀枪不入…根本打不死!cat kill 的那个……还有我们两个姐妹…都没跑出来…”
“你说什么?”
冷静男原本对付壁画鬼魂的鉄镖失了准头,贴着那个女生的伤臂而去。
鲍姐枪尖一挑,鉄镖调转方向钉在了戏台的柱子上,冷声说着,“他因为失控的纸人,被压在了横梁下,没出来,节哀。”
冷静男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沉沉的看了鲍姐和千手一眼,终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几人跌跌撞撞来到戏台前。
而他们身后黑暗的通道中,坍塌的烟尘里,一阵阵“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清晰。
是纸人!无数的纸人!
它们从坍塌的戏楼里,一路追了过来。
疯子闻昔眼皮都没抬一下,动动手指,控制着纸人一脚踹飞试图偷袭唐瑭的黑斗篷,语调轻飘飘的,又带着危险和疯狂,“都是死鬼了……当然……打不死……”
【弹幕:疯批美人yyds!爱了爱了!】
【弹幕:前面的姐妹口味好重!不过我喜欢!】
他原本扮演戏中人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既然楼都毁了,”他舔了舔嘴唇,笑容越发诡异,“那就上面下面一起都毁灭吧。”
他猛地一扯操控纸人的红色丝线。
自刎纸人扭转成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纸皮里的木架子发出轻微咔嚓声,翻转间,纸手竟然直接将黑斗篷的斗篷扯了下来!
黑斗篷被扯下的瞬间,露出了底下的真容。
上半截是死人灰败的身躯,几缕腐肉挂在森森白骨上,散发着恶臭。
下半截则是焦黑的纸人残骸,像是被烈火焚烧过,散发着刺鼻的糊味。
两种截然不同的材质拼凑在一起,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我去!难怪要遮遮掩掩,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那恶臭仿佛拥有实体,唐瑭捂着鼻子从戏台上跳下来,差点踩到鲍姐的脚。
鲍姐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脚下移开了一点。
“还真是别致的造型……”
疯子闻昔语调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不过,既然死过,那再死一次……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