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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寡妇终究还是没被灌大粪汤。

就在两个老嫂子扶起罗寡妇,掰开嘴准备往她嘴里灌金汁的时候,罗寡妇很及时地睁开了眼。

这让顾洲远长长松一口气。

可有人却意犹未尽。

就比如顾四蛋跟顾二丫,他俩好不容易挤到窗户边,一脸期待,只在饭后故事里出现的灌大粪,今日幸能亲眼得见。

现在这俩活宝悻悻然从人群里出溜了出来,眼里的小火苗都熄灭了。

胡春生比罗寡妇晚了两分钟也醒了过来。

罗寡妇见自己还活着,呆了呆,而后强打起精神谢过前来帮忙的高邻。

如今罗寡妇已经没事,众人也都嘱咐两句,让她好好调养身体,便陆续离开。

胡婆子老两口自是没什么好脸色,转头就走,连一句慰问都欠奉。

“果然是丧门星,到哪都不安生!”临到门边,胡婆子还回头恶狠狠剜了两眼罗寡妇。

顾老太太也招呼老宅的众人回家睡觉。

“三叔!”顾洲远喊住已经出院门的顾满囤。

“你忘了那个。”他一指屋里的半桶大粪。

“哎对了,这粪肥可不能浪费了,我要攒半个月才能有这半桶。”他一拍脑门,赶忙回来拎起粪桶。

顾洲远捏着鼻子远远躲着。

“慧玉,你咋吃了苦树葛了,那东西有毒你不知道吗?”

现在留下来的只剩顾洲远一家子,刘氏坐在床边,拉起罗寡妇的手,关切道。

罗寡妇闺名唤作慧玉。

“我,我就是一时没认出来,以为这是葛根呢。”她强自笑道。

顾洲远见罗寡妇眼神闪躲,脸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反而眉间的愁绪浓得化不开。

他心下已然猜出事情始末,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自怀里掏出两块米糕,是他刚在商城里买的。

递了一块给直直躺着,看着天花板的小姑娘春生。

春生从醒过来就一言不发,她怪自己在山上挖错东西,害得娘差点中毒死掉。

忽然眼前出现一块糕点,浓浓的米香使劲往她鼻孔里钻。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东西,晚上的一餐苦树葛更是让她将胆汁都吐了出来。

现在她只感觉腹中饥饿难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却没有伸手接,只转过头看向阿娘。

罗寡妇平日得顾洲远一家颇多照顾,她知道顾家一直也是缺衣少食。

她心中已然存了死意,自不愿再欠下人情。

她对着女儿摇了摇头。

春生收到娘亲传达的信号,微转小脑袋,对着顾洲远抿嘴一笑:“谢谢小远叔,我不饿。”

刘氏鼻子一酸,她轻声哄道:“春生,你快些吃了,吃了那许多毒物,跟大病一场也没啥两样了,不吃东西,身体怎么恢复呢?”

见小姑娘只是微闭着眼睛倔强地摇头,顾招娣也温声道:

“你看看你阿娘脸色多苍白,不好好调养,那将来肯定落下病根的,你不吃,你阿娘肯定也不吃,乖,听话,把糕点吃了。”

这话果然起了效果,春生睁开眼睛看向罗寡妇,见阿娘的脸色异常的惨白,眼睛里一点神采都没有。

她挣扎着起身,顾招娣忙伸手托了她一把。

小小姑娘眼里闪过一抹不符年纪的坚定,她接过米糕,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入口甜香软糯,好吃至极。

她三两口将米糕吃完,懂事道谢:“谢谢小远叔。”

说完,目光再次投向阿娘。

顾洲远把另一块米糕递给罗寡妇。

罗寡妇感受到女儿希冀的目光,她无奈一笑。

已经欠下很多债了,不在乎再多一笔,时日无多,就全依着女儿吧。

她环顾着围在床边的顾家众人,心中默默起誓:

如果有来生,她定会当牛做马,好好报答这善良的一家人。

不过,人间太苦,她下辈子不想来了!

她接过米糕,小口小口轻咬着,这细腻可口的糕点,她吃起来却味同嚼蜡。

连顾四蛋都感受到,屋里气氛很是压抑。

他从罗寡妇嘴边的糕点上移开视线,自怀里掏出几颗糖果。

那是顾洲远之前给的,他只吃了两颗,剩下的一直没舍得吃。

他捏起一颗,剥开纸皮,伸手到赵春生嘴边,“啊,张嘴!你蛋儿叔给你吃一颗糖,不管有什么烦心事儿,吃了糖就全部忘光光!”

春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张开嘴。

嘴里瞬时就被甜蜜充满。

从未有过的甜!

无法想象的甜!

她眼睛都幸福得眯了起来。

瞧她这样,顾四蛋也开心起来:“是吧,没什么事情是吃一颗糖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颗!”

“喏,嫂子你也吃一颗,要开心起来呀!”顾四蛋又剥了一颗,递给罗寡妇。

“好你个顾四蛋,早上你不是说那糖吃完了吗,还跑来哄骗了大姐一颗。”

顾洲远在四蛋肩膀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道。

顾四蛋小脸一白,讪讪一笑道:“那个,我,我以为吃完了呢,谁知道刚刚一摸,才发现兜里还有。”

罗寡妇看着手心里的糖果,鼻子一阵阵发酸。

顾招娣拎着那一小袋子粟米,放到床边道:“今日要不是阿娘让我跟小远来送粟米,罗嫂子跟春生可就危险了。”

罗寡妇醒来就见挤了一屋子人,只猜测自己娘俩是被人救醒的,却不知道个中细节。

她也疑惑,这个时间点,怎么会有人发现她们中毒了呢?

现在听顾招娣这般说,才明白事情另有原因。

顾招娣把事情起末大略说了一遍。

罗寡妇没想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顾洲远,遇到事情竟会这般果决。

待听到顾洲远被她婆婆误会,要抓两人去浸猪笼。

她俏脸一片殷红。

鬼使神差的,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微显凌乱,但还算完整。

顾洲远脸都黑了,这是什么意思?!我像是那种趁人之危的烂人吗?

罗寡妇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动作有所不妥。

主要是她一个年轻寡妇,被村里男人觊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更何况前一阵子二赖子还翻墙进屋,虽说被她打跑了,但心理阴影还在。

再加上顾洲远在所有人印象中,也并非是啥正人君子。

是以她脑子还未做出指示,身体已经给出本能反应。

她心中很是愧疚,掸了掸衣服作为掩饰,抬头对着顾洲远微笑道:

“小远,你救了嫂子和春生,还害你被别人泼脏水,嫂子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