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
贺为京这几日都住在公主府的偏殿。
府中的下人听说公主回来了,便又有条不紊地忙活起来。
这几日公主府由司宁打理,砚诀暗中看护,没出什么意外。
据说昌平王自来京之后,便一直闭门不出,说是受了惊吓,休养了好一阵子。
太医去看了之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说是静养。
这不,江烬霜今日刚回来,那位昌平王便说自己身体病愈,可以举办接风宴了。
——摆明了是冲着江烬霜来的。
当然了,司宁跟她说的这些,都是些琐事了。
一进公主府,江烬霜就见贺为京一袭青蓝长袍,站在庭院之中,像是在等她。
江烬霜见状,笑着上前几步:“贺先生!”
走到贺为京跟前,还不等她再说什么,贺为京冷不防地伸手,将指骨搭在了江烬霜的手腕上。
江烬霜愣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
贺为京在给她诊脉。
不多时,他又拧眉放开她的手:“动武了?”
江烬霜瞪大眼睛:“这也能诊得出来?”
她不过是当时在宗祠,为了帮赵云归清理刺客,才稍微动了一下。
贺为京冷哼一声,不太高兴地取出药瓶扔给她:“你身上余毒未清,你动了内力,那残存的毒又走遍你全身了。”
江烬霜嘿嘿一笑:“小毒而已,要不了命的。”
贺为京闻言,瞥了她一眼:“没分寸。”
被医师骂了,江烬霜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她乖乖地吃了贺为京递过来的药丸,这才小心翼翼询问:“贺先生,您给我的药是清余毒的吗?”
好苦。
贺为京语气冷淡:“嗯。”
“这里头加了什么?苦得麻舌头。”江烬霜抱怨一句。
贺为京语气不变:“黄连。”
江烬霜:“……”
她看出来了,惹了这位贺先生不高兴,他就拿苦药来治她。
这招对她还挺有用。
饶是如此,江烬霜仍是半点不反抗,又笑嘻嘻道:“贺先生,您能给司宁诊看一下心疾吗?”
贺为京闻言,目光这才从江烬霜身上挪到司宁身上。
他上下打量司宁一眼。
司宁嘴角噙着笑意,温和有礼。
按理来讲,司宁的地位是完全不需要向贺为京行礼的。
但他仍是礼仪周全地朝着贺为京欠身:“贺先生,在下有礼了。”
贺为京眸光不动,神情淡漠。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房间。”贺为京开口。
江烬霜忙道:“有的先生,房间多的是!”
说着,急忙让人收拾出一间干净的屋子,带着二人来到房门前。
贺为京正在收拾手上的针包,一边收拾,一边对江烬霜开口:“都不许进来,你也不许。”
江烬霜点头应下:“好,我让人看着,绝不会让一只苍蝇飞进去的!”
对于江烬霜这般夸张的说法,贺为京没什么表示。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江烬霜。
司宁已经进入房间等候了。
一时间,房门前只剩下他们二人。
“我只问一句,”贺为京淡淡,“他可信吗?”
“他”指的是司宁?
其实江烬霜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这样的问题,由贺为京问出口,实在有些诡异。
该怎么说呢?
她与司宁认识两三年,与贺为京认识还不到一月。
再怎么说,也应该是她与司宁的关系更密切一些才是。
如今他问她这般……“亲密”的问题,让江烬霜有些无措。
不知为何,江烬霜又想起初见贺为京时,他对她说的那句话。
“江烬霜,所有世人中,我绝不背叛你。”
言之凿凿。
江烬霜不是一个会轻易相信旁人的,但是贺为京的神情与举动,实在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思绪回神,江烬霜急忙笑道:“贺先生放心,司宁自然可信。”
贺为京闻言,微微垂眸,“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整理针包:“那便能救。”
江烬霜笑笑:“贺先生,医者仁心,若是司宁不可信,贺先生便不救了吗?“
贺为京动作停住。
他叹了口气,抬眸看向江烬霜时,眼中带着几分无奈。
“你不必试探我。”
“今日这人,但凡你说不救,我便绝不进去。”
顿了顿,贺为京淡淡道:“我是医师,但江烬霜,我没那么多‘仁心’给旁人用。”
……
贺为京进入房间后,就见床榻边缘,司宁已然脱了上衣,露出匀称的薄肌。
他的身材十分好看,倒不似寻常操练的男子,身上都是大块大块的肌肉,孔武有力,坚实厚敦。
他身上的肌理更加柔和,轮廓分明,线条流畅。
贺为京将针包放在床头的柜子上,不紧不慢地挽着衣袖。
他的头发很长,刚刚在外头的时候,就用簪子挽了起来,如今又把衣袖挽起,露出半截漂亮白皙的小臂。
又走近一些。
司宁稍稍抬眸,对着贺为京温和地笑笑:“又要劳烦先生了。”
贺为京扬了扬眉骨,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
他伸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贴近司宁的喉头,感受着他此处的脉搏。
“先天便有了?”他没什么感情地问道。
司宁笑着点点头:“是,父亲说是先天便带了心疾,母亲生我时,大夫就说在下身有不全。”
贺为京冷笑一声:“司家到底是有钱。”
这都能保下来,还长大成人了。
司宁不气不恼,脸上依旧带着微笑。
贺为京取了银针。
“我先扎上几针替你诊断一下心脉。”
司宁点点头:“全权交由先生。”
贺为京闻言,微微挑眉:“你我不算相识,你不怕我趁机杀了你?”
司宁笑笑:“先生若是想杀我,便不会答应殿下替我诊治了。”
“哼,我只是不想让她总在我耳边念叨,唠唠叨叨的,烦死了。”
司宁听了,却是微笑:“恕在下直言,贺先生与殿下……是旧识?”
一根细长的银针刺入司宁体内:“你想说什么?”
司宁神情不变:“没什么,只是觉得贺先生对殿下好得有些出奇,所以才有些疑惑。”
又落一针。
“我与她,算不上什么旧识。”
贺为京的声音从司宁头顶传来,带着几分冷冽与沉寂。
“你呢?”这话是贺为京问的,“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司宁抿唇笑道:“殿下应当告诉贺先生了,在下与她算是朋友。”
贺为京不太在意地轻笑一声:“她倒是走到哪,朋友交到哪。”
这话说得实在亲昵。
司宁好看的眉头皱了皱,语调也稍稍降了一些:“贺先生此次来京,是特意来寻殿下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