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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要仔细算的话,江烬霜应该已经有三年零四个月没有回到这公主府了。

万晋国科考三年一次,裴度来京城的时候,新一届的春闱刚刚落幕。

——也就是说,裴度如若想要考取功名,需要在这京城再等三年。

江烬霜也是在那个时候,趁虚而入,直接将裴度拐到了她的公主府上。

硬要说的话,其实裴度这个人,刻板愚直得厉害。

江烬霜为了将裴度弄来公主府,险些将裴度那双腿打折。

她仍然记得,当时的裴度挺直着脊梁,却被三两侍从压着,直挺挺地跪在她面前的场面。

偌大的长安街上,无数百姓向他们投来视线,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少年粗布麻服,却依旧遮掩不住眉宇间的清隽与矜贵。

他的眼眶微红,一双冷眸定定地瞪着高坐轿辇上的她。

“公主殿下,草民不愿,殿下又何必强求?”

少女朱唇轻启,一颦一笑间满是尊贵:“巧了,本宫最喜欢的,就是强求。”

胳膊当然拧不过大腿。

即便裴度的脊梁再硬,也不可能扭得过她的权势滔天。

所以,裴度最终还是进了公主府。

江烬霜让下人把她寝殿旁的偏殿收拾了出来,给裴度做了住处。

原本江烬霜还想叫下人给他腾出间书房来着,但裴度当时拧眉谢绝,江烬霜便也没再坚持。

三年多没有回公主府,江烬霜原本以为府上会杂草丛生,荒凉破败。

可当她进入庭院的时候,楼阁如云,假山奇石,绿荫花径,清泉潺潺。

——竟跟当年她离开时,别无二致。

江烬霜的眼底闪过一抹疑惑。

她微微抬眸,看向走在她前面的夏玉蓉。

夏玉蓉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竟热络地向江烬霜介绍起来。

“姐姐您还记不记得,这冷泉还是当年您让下人开凿的。”

“您听裴郎……啊不,裴大人说院子里冷清,第二日就差人造了图纸,让人从城外引来了这冷泉。”

“只不过……裴大人没领您的情,还说您……耗费精力,劳民伤财……”

就知道夏玉蓉嘴里吐不出好话来。

江烬霜轻笑一声,满不在意地勾唇:“都是以前的小事儿了,夏小姐倒是记得清楚。”

夏玉蓉温婉地笑笑:“姐姐走的这些年,玉蓉一直都惦记着姐姐。”

江烬霜懒得跟夏玉蓉虚与委蛇,径直走去了公主府的前厅,坐在了主位上。

这公主府府邸,是当年天家亲赐的,金漆雕龙,琉璃作凤,布局规整,端方有序。

即便是宫中的皇子,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只是后来,江烬霜因触怒龙颜离开京城,这公主府也只留下了几个洒扫的下人。

——也不知道这夏玉蓉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堂而皇之地出入她的公主府,还以主人的姿态自居。

之前的事情,江烬霜自然会派人调查清楚,只不过现在,她实在不想跟她纠缠。

“房间什么时候收拾好?”

江烬霜坐在主位之上,双腿交叠,一只手放在青丝楠木的桌案上,轻点桌面。

昭明公主的封地“白玉京”远在塞外边陲,是万晋国最冷的地方。

据说白玉京常年积雪,四季苦寒,就是在外稍微站得久一些,整个人身上便能结一层霜雪。

即便是在那等苦厄之地待了三年之久,少女的眉眼间依旧张扬肆意,不减狂骄。

那三年的风雪,分毫不褪她少时棱角。

夏玉蓉看在眼里,藏在袖口中的指骨根根收紧。

“快了,”也只是一瞬间,夏玉蓉隐去眉间的恨意,笑得温婉柔和,“下人们应该很快就能将偏殿收拾出来了。”

闻及此,江烬霜微微挑眉:“偏殿?”

“是啊姐姐,”夏玉蓉似乎完全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依旧温和地笑着,“这几个下人的手脚挺麻利的,您放心,很快就可以休息了。”

江烬霜看向夏玉蓉,微微歪头。

——她有的时候甚至觉得,夏玉蓉的脑子可能不太好。

“你让本宫在自己的府邸,睡偏殿?”

“姐姐,实在抱歉,”夏玉蓉一脸为难,“可、可是,主寝殿……”

后面的话,夏玉蓉没有说出口。

江烬霜眯了眯眼,嘴角噙着一抹笑意。

她倒要看看,夏玉蓉到底能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这一次,不等江烬霜“接戏”,夏玉蓉身旁的贴身丫鬟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了,高声控诉:“殿下您何必对我们家小姐处处紧逼!?”

“这公主府起先是殿下您的住处不错,可自您离开京城后,我家小姐无处可去,后又身染重疾,是我们家裴大人心善,向陛下请旨,这才让我家小姐暂居公主府!”

“如今难道就因为您回来了,我家小姐就住不得这公主府了吗?”

“说句不好听的……”那丫鬟声音小了些,嘟囔一嘴,“谁知道您能在这京城住几天,说不准过两日就回去了呢……”

“红药!多嘴!”夏玉蓉出声制止,又慌乱地看向江烬霜,“姐姐,您别听丫鬟胡说,裴、裴哥哥他、他只是见我当初无家可归,可怜我才……”

江烬霜眉心跳了跳。

从白玉京到长安城,路途颠簸坎坷,想要杀她的人不计其数。

她一路打起精神,步步谨慎小心,挺了半个多月,这才有惊无险回京。

如今又看了夏玉蓉这么一出戏。

——她觉得烦了。

“春桃。”

江烬霜微微低头,揉了揉眉心。

“奴婢在。”

“去把主寝殿的被褥都扔出去换上新的,我嫌脏。”

一旁的春桃从刚刚就看不下去了!

“奴婢遵命!”

说着,春桃快步走出正殿,径直往主寝殿走去!

“哎!殿下您这是什么意思!?”一旁的红药声音更大了,引得周围的下人都往这边看来,“您一回来,就要逼我家小姐无处可去吗!?”

“您若是这般不讲道理,奴婢不怕把裴大人请来,为我家小姐做主!”

心口升起一阵无名火。

江烬霜猛地抬眸,冷厉冰凉的视线落在了那丫鬟身上。

“闭嘴。”

红药被江烬霜那骇人的气势吓了一跳,居然真的瞬间噤声!

“再多说一句,本宫将你舌头拔了喂狗。”

睡不好觉,江烬霜的脾气更不可能好到哪里去了。

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客位上的夏玉蓉。

“夏玉蓉,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一,回你们夏家,随你睡哪儿都与本宫无关,”顿了顿,江烬霜声音冷寒,“二,跟你的下人,一起去睡下人房。”

看着夏玉蓉难看的脸色,江烬霜轻嗤一声:“反正从前那段时间,你应该也习惯睡下人房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