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的时候,许清蓝被疼醒了。
她一醒,就感觉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转头看过去,就在昏暗的灯光下,看到了顾溪云那张刀削斧凿般的俊脸。
不知道是不是夜太静的缘故,显得他的声音很温柔:“疼了?”
许清蓝点了点头,随即说道:“你回去睡吧,在这里睡不好的。”
顾溪云的声音依旧很温柔:“留你自己在医院的事情,你觉得我能做出来吗?”
顾溪云尚且都做不到,可她自己的亲生妈妈却做得出来,而且不止一次。
那些医生护士夸她坚强的时候,她其实是很想哭的,但为了显示自己很坚强,她都是笑着的。
其实这些伤心的事情,她已经很久很久很久都不会想起来了。
可不知道是不是现在身体虚弱,再加上身体疼得太厉害了,她总是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些痛苦的往事。
“你又替不了我,在这也只会是跟着我一起难受,明明一个人遭罪就行了,你非要两个人一起在这遭罪干嘛呢?”
其实许清蓝撵他走,不止是因为医院的环境待的人难受,更主要的原因是她很想叫出声来,因为太疼了,可是有他在这里,她又不好意思叫出来,只能憋着,这种感觉也可难受了。
顾溪云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我愿意跟你一起难受,你知道吗?看到你疼的每一个瞬间,我都恨不得出事的是我自己,我替你疼。”
许清蓝瞬间红了眼眶:“别说傻话。”
顾溪云的眼睛也跟着红了:“如果疼得忍不了了,就叫出来,不用不好意思。”
许清蓝已经疼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能不能再加两支止疼泵?”
顾溪云握着她那只手的手又用了一些力,这一刻,他真的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入骨髓。
“那东西本质上就是毒品,打多了会产生依赖,医生说忍过今晚,之后就不会这么疼了。”
许清蓝哦了一声,想蜷缩起身体,可她的肩胛骨立刻传来一阵剧痛,肋骨间持续的疼痛,让她把肩胛骨也骨折了的事情都给忘了,足以可见肋骨间的疼痛是肩胛骨疼痛的一万倍还要多。
许清蓝看他难过的快要死掉了一样,便笑着说:“就当提前体验生产了,他们说生孩子就是这么个疼法。”
顾溪云伸手刮了一下她满是汗珠的鼻子:“还没嫁给我,就想着给我生孩子的事情了?”
许清蓝冲他俏皮的吐了吐舌头:“你怎么脸那么大啊?”
顾溪云盯着她的唇看了一会儿,随即说道:“你的唇现在很惨白,你说我亲一亲是不是就会变红了?”
许清蓝被他一逗,瞬间咳嗽了起来。
顾溪云见状,也不敢再逗她了:“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许清蓝结束咳嗽后,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那股疼劲过去了,肋骨间的疼痛居然神奇的消失了。
疼痛消失后,她就感觉到了困倦,她随即牵了牵嘴角说道:“溪云哥,我困了。”
“困了就睡吧,我一直在你身边。”
她嗯了一声,随即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睁开了眼睛说道:“溪云哥,剧组那边你帮我请假了吗?”
“请了,放心吧。”
这回她才安心的闭上了眼睛,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夜,顾溪云几乎一夜没合眼,他甚至知道雨是几点开始下的,又是几点停的,护士是几点开始查房的,又几点结束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突然有一种一生中最难熬的一天终于熬过去了的感觉。
他想,这一辈子他都不要再体会这种感觉了,所以这个小女人,他必须得赶紧娶回家才行。
……
都雨竹是第二天早上才知道许清蓝出事的,到了医院病房,她直接就大哭了一场。
许清蓝重伤刚醒,人极其虚弱,安慰的话语也全都被她的哭声给掩盖住了。
都柏林就站在都雨竹身边,见她哭得像是人死了似的,赶紧拦腰把人给抱了起来。
“好好的,人许清蓝什么事儿都没有,你哭成这样干什么?”
都雨竹也意识到自己哭得太吓人了,一边打着哭嗝一边说:“我这不是后怕吗?”
都柏林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说:“我知道你后怕,但人家现在不是没事吗?别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现在应该笑的。”
都雨竹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便抹掉了脸上的眼泪,随即抓起许清蓝的手说:“蓝蓝,那个袁咏珊真是死有余辜!她要是没死,我真想把她给千刀万剐了!”
袁咏珊一个将死之人,还能在死前作个妖,拉个垫背的,真是恶心死人了!
许清蓝虽然没什么力气说话,但她想袁咏珊应该受人指使的,不然她一个监外执行的犯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的就逃离看管人员的视线,开车来要她的命呢?
顾溪云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两人聊天,直到看许清蓝已经有些坚持不住了,才出声说道:“雨竹,你先跟柏林走吧,蓝蓝现在身体很虚弱,不宜探望时间太长。”
都雨竹点了点头,还要说些什么,就被都柏林抱拽了出去。
都雨竹刚走,许清蓝就又昏睡了过去。
这次她昏睡了很久,久到顾溪云忍不住去叫了两次医生,迫于他的身份和地位,医生每次都做了一大番检查,结论就是病人太虚弱,需要睡眠恢复身体。
顾溪云也知道自己太焦虑了,但是她出事这么久了,一直都处在昏睡的状态中,他真的很难不焦虑。
一直到深夜,许清蓝才醒过来。
这次醒来后,许清蓝感觉到了饥饿,问他有没有吃的。
顾溪云说:“有粥。”
怕她醒来感觉到饿,所以这一天三顿他都买的粥。
许清蓝不怎么喜欢喝粥,虽然她煮粥的手艺不错,但那都是因为周旻行的胃不太好,所以她特意为他学的。
看她皱眉,顾溪云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于是说道:“你现在只能喝点粥,不能吃其他的。”
许清蓝很委屈的哦了一声。
顾溪云伸手点了一下她的脑门说:“等你好了,你想吃什么我就陪你去吃什么,想去哪里吃就去哪里吃。”
许清蓝瞪着他说:“我要去冰岛吃,你也能陪我去吗?”
本来是一句抱怨的话,可他却认认真真的回答了她:“能。”
虽然知道这就是他哄自己的话,但她还是很开心。
粥是南瓜粥,虽然煮的没有她好吃,但吃起来口感也非常好,不像是医院附近的小店该有的味道。
于是她忍不住问道:“在哪里买的啊?”
顾溪云说:“让雾野从京海送来的。”
这就对上了。
许清蓝说:“还挺好喝的。”
顾溪云笑了笑,随即又舀起一口粥送到了她的嘴边:“你要是喜欢喝,我天天让雾野送。”
许清蓝摇头说:“不用了,太麻烦了,我不挑食的。”
虽然大酒店做出来的确实好吃一些,但小店里的她也能喝,她没有公主病,也没那么矫情。
顾溪云说:“不麻烦,只要你喜欢喝,从法国空运过来都行。”
“……”
真的,有的时候她甚至觉得顾溪云说的情话,她都接不上来,因为他说的太真挚了。
见她脸由白变成了红,鲜活的让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多吃点,这样恢复的快。”
许清蓝哦了一声。
吃了大半碗后,许清蓝摇摇头说:“吃不下了。”
顾溪云随即就借着她喝过的碗和勺,把剩下的粥全都喝掉了。
许清蓝见他两口就喝完了碗里的那些粥,不禁笑道:“我吃了半个多小时,你就只用了半分钟欸?”
顾溪云说:“你吃东西从小就慢。”
她虽然没有公主病,也不矫情,但有个坏毛病,就是吃饭特别慢,别人二十分钟吃一顿饭,她得四十分钟。
而且她还是小鸟胃,饿的时候什么都想吃,会买一大堆东西,结果到家吃两口就饱。
那些年他不仅是她的“保镖”,更是她的“泔水桶”,他每天吃的都是她剩下的东西。
不过这个习惯,从两人意外的有了亲密关系后就停止了。
这也是他们重逢之后,他又重新吃她剩下的东西,又用她用过的餐具,她会有那么大反应的原因之一。
许清蓝听到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你没听过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吗?”
顾溪云笑了笑:“好,我不说了。困不困?”
许清蓝摇摇头,前两天她醒来就想继续睡,现在她已经没有那种感觉了,而且她的身体真的像顾溪云说的那样,熬过了那晚,就没再那么疼过了。
外面还是深夜,两人一番交谈过后,就陷入了沉寂。
顾溪云收拾完餐具和一次性餐盒,就重新坐回椅子上问她:“想听故事吗?”
许清蓝说:“什么故事?”
顾溪云想了想说:“一个朋友发生的故事,突然想起来,想讲给你听,就当催眠曲怎么样?”
许清蓝点点头:“好啊。”
顾溪云想了一下措辞,随即说道:“我有一个朋友,她从小呢,妈妈就不太喜欢她,所以她属于和爸爸相依为命长大,和爸爸很亲。”
许清蓝听道这里,笑着说:“这怎么有点像我?”
顾溪云皱眉说:“这世上被爸爸养大的孩子多如牛毛,别总是往自己的身上代入。”
他这么说了以后,许清蓝就没再往自己的身上代入,随即说道:“好吧,你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