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极高处。
大妖龙首先是为了强行夺取骊珠，惨遭青衣辞乡打压，直接伤了元气。
随后。
齐夫子突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白发年轻人。
一双金色眼眸，威压骇人，太过纯粹的神威。
大妖龙首如同遇到了克星，心底生出连绵不断的惧意。
金色眼眸，太过熟悉，又令人陌生遥远。
至今为止，有所耳闻的，是史书上记载的那位人间第一位修行者。
亲眼目睹的更多。
在被困的这三百年里，眼前之人，是第一次遇见。
至于三百年前，那被称作天公的青衣辞乡。
据说就是那位人间第一位修行者的转世。
除此之外。
纯粹的神性，金色的眼眸，神性的威压。
这些东西，大妖龙首只在祖渊里的那几位妖祖身上看见过。
无不例外，那几位妖祖，皆是十四境巅峰。
相比之下。
眼前之人带给他的恐惧，竟远胜于三百年前自家那几位妖祖带给自己的恐惧。
更是看不透眼前之人的修为境界。
大妖龙首困惑又憋屈。
明明数天前，眼前之人，还只是一个在小镇上到处乱跑的小小修士。
怎么……
大妖龙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没错，他陷入了眼前之人为他精心设置的算计之中。
偏偏，他又想不明白，你堂堂一个十四境大修士，如此费时费力，就为了宰杀他一个跌了境的王座大妖？
图什么？
似乎看穿了大妖龙首的心思。
以神性登场的李岁，面无表情道：“吾来此，不过是想与你说几句话，杀你，还不至于如此费劲。”
大妖龙首如释重负。
李岁继续说道：“数年前，在北亭国青州关，与一尊同样叫龙首的大妖有过一场争斗。”
“那尊大妖临死前，与吾说，若是日后遇到他的本体，便告知其几句话。”
大妖龙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很显然那尊大妖，就是当年他留下的分身。
大妖龙首小心翼翼地试图道：“前辈能否说说？”
李岁淡然道：“他说他早胜过了你，因为他知晓了那个读书人的本命字。”
大妖龙首闻言抬头。
心神却是掀起惊涛骇浪。
齐夫子有四个本命字，那是山上修士在三百年前就已经人人皆知的事情。
而大妖龙首留下的那尊分身也不例外。
那么这句话，细思极恐。
那姓齐的还有第五个本命字！
即便葬送了大道前程，也不愿意使出那个藏了如此之久的本命字？
到底是何字，竟如此……
大妖龙首如遭雷击。
分身与本体之间的联系，此刻串联相通。
自然而然，便知晓了那个字。
数百丈的身躯骤然破碎。
化作人身，失魂落魄。
李岁看着那跌境的大妖龙首，缓缓说道：“丧失了战意，即便是胜了也不光彩 无趣。”
话音刚落。
李岁身形已然消失了。
唯留大妖龙首，跪倒在云海之上，久久失神。
许久，那双黯淡的眼眸才慢慢恢复些光泽。
心中延续了数百年的那一点傲气，终究是彻底消散了。
打击太大，承受不了。
大妖龙首狼狈起身，惨然一笑，“三百年来，我以为你就是我的宿敌，不曾想，竟是我井底之蛙瞧不见青天真面目，可笑啊可笑！”
无数记忆走马灯般涌现出来——
少年时，大妖龙首曾傲然挺立。
“本座有万人仰慕的天赋，数百年来，同辈之中，何人压过本座一筹？”
“凭什么不能傲然独立！”
不受青睐，那便以实力夺取王座头衔，身为最年轻的王座时。
“本座拥有居高临下的实力，何人不敢杀？凭什么要苟且而生！？”
苦修百年，去了趟祖渊，修为更进一步，觉得世间除了那几位十四境之外，再难逢敌手时。
“天地待本座不公，本座偏要狂妄一回，偏要由一场梦掀起千层浪！”
“寻不到一个敌手，那便亲手造就一个宿敌！”
为此，他借着为妖族开路的理由，妄想夺取北亭国那座护国大阵，以此为媒介，培养一个宿敌，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可妄想终究是妄想。
数百年以来，无数妖族修士的惨死，无不证明了北亭国大阵的坚不可摧。
用以数以万计的妖族修士的性命，最终换来一个认命。
北亭国大阵彻底成为了困死妖族的最大难题之一。
大妖龙首却是不信邪，自然也就碰壁。
在大妖龙首为那座护国大阵快要发疯之际。
有个读书人出现了。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天骄之外亦有天骄！
大妖龙首与其斗法，从一处山头打到另一处山头，不知打碎了多少座山头。
最终也是棋逢对手，一同困死于璞玉洞天。
结果，如今，你告诉我。
人家与你争了三百年，表面上你借用璞玉洞天压制了人家三百年。
真相却是，人家只是陪你玩玩而已。
人家眼里压根没有你这号人物。
甚至你拼尽全力下，人家连真正的实力都没拿出来。
这让人如何接受？
只是跌境，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道心破碎，才是无药可救了。
大妖龙首似乎认命了，只是仰头，死死盯着头顶上这片好似无边无际，望不到底的天。
大妖龙首缓缓呼了口气。
冷静片刻，他才冷冷说道：“你想要与天争？”
“人间第一位修行者，跻身十五境的唯一，都争不过这方天地，你我又拿什么去争？”
“就凭你那个本命字？还是说你还有其它不为人知的底牌和手段？”
停顿了一下，大妖龙首瞟了一眼，登天长城那边。
他不由得失笑，“不甘心啊！”
——
镇妖城。
李岁换了身衣衫，走出客栈。
那只三眼猴子，用了障眼法遮蔽真容，趴在李岁肩头。
李岁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崔衙主交代的事，办完了，接下来是该回北亭国呢，还是继续待在镇妖城好呢？
李岁突然间有些羡慕那跟着齐夫子去了登天长城的几人。
骊州关的四人组，小沙弥李苦禅，女子剑修蔡宣，魁梧汉子高困，女夫子夏禾冬。
以及武夫卢铁行。
“突然间有点想念那游侠儿了，要不哪天也去传说中的白玉京瞧瞧？”
肩头上的三眼猴子吱吱叫了几声，似乎是在回应李岁。
——
看着李岁逐渐远去的身影。
头戴斗笠，背着长剑的年轻剑客，不由得笑了笑。
“人性若是都如此纯善，世间哪还需要他人来缝缝补补。”
年轻剑客对着那已经远去的身影，挥了挥手。
“江湖不老，有缘再见。”
——
客栈那边。
一身黑袍的姚青，收好那枚戒指。
里面是李岁从璞玉洞天带出来的龙髓。
这位姚副衙主，回想起进璞玉洞天之前的一些事儿，不由得感慨万千。
来镇妖城那一年间。
李岁陆陆续续找了他很多次。
每次来，都会带来不同的物件和夺取龙髓的一些计划。
春字印，夏字诀，秋字谱，冬字令，小镇堪舆图……
都是裴见留给李岁的机缘，而李岁却将这些尽数交给了姚青。
崔老衙主让李岁来镇妖城的目的，除了龙髓，就是助齐夫子脱困。
为此，在得知裴见留下的那些机缘后，便和姚青开始早早布局。
进了璞玉洞天后。
二人兵分两路。
李岁以拘押那些大妖龙首留下的五行龙裔为主。
也算是负责吸引大妖龙首的注意，虽然到头来也没能引来大妖龙首的扑杀。
但是，还是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至于姚青，便是藏于暗中，负责埋下四个本命字。
将那些机缘交由骊州关四人组，让他们几人守住本命字感应最深的地盘。
让齐夫子以本命字彻底断碎璞玉洞天和大妖龙首的联系。
最终，也算是不负所望。
只是在最后那场大战中。
被大妖佘山牵制在山巅的姚青，都没能再出手相助。
姚青不由得感慨道：“这小家伙，若是有害人之心，世道只怕是会更加糟糕。”
“好在，这种可能并不会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