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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碧梧轩后都戌时一刻了,姜知意用过还温热的晚膳,就沐浴更衣了。

这一天跑了两趟凤藻宫,姜知意早就累了,昏昏欲睡地坐在小榻上,雨露用细棉布帮她擦拭着一头青丝。

秋霜捧着壶玫瑰花茶上前,给她倒了一杯:“宝林喝些花茶,晚上也好入睡。”

姜知意睁开眼,看着殷勤的秋霜笑了笑:“这么讨好我,有什么事快说?”

秋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问:“徐良人那胎真是贵妃娘娘做的吗?”

一旁的雨露也停下动作,一脸求知地看着姜知意。

喝了口香气四溢的茶后,姜知意没有卖关子地说:“这事我估计贵妃只占一半。”

“有人同时在算计贵妃和徐良人,其他的不过落井下石罢了。”

“偏偏妆粉这里断了线索,梦星已死,锦蕊再一口咬死,这下也不知道有谁动过妆粉了。”

“那会是吴良人吗?梦星死前只提了她。”秋霜不解地问。

“只能说模棱两可,没有证据能证明是她,就连徐良人也没怀疑过她。”

“可那也不是个完全清白的,能被梦星指认后还全身而退,可谓是心机深沉。”姜知意沉声道。

所幸她从未信过宫里任何人。

怡景轩里的徐良人收到皇后送的药材后,挣扎着问着抱月:“嫔妾小产一事有结果了吗?”

抱月瞧着空荡荡的内室,心里摇头:“温贵妃娘娘身边的锦蕊已经全招了,她为了给贵妃出口气,趁梦星不备在妆粉里下了麝香。梦星也受不住宫正司的刑罚,自尽了。”

“皇上判了锦蕊杖毙,温贵妃娘娘禁足一个月。”

徐良人听到后泪如雨下,嘴唇嚅动了几下也说不出话,浑身无力瘫坐在榻上。

她的孩子没了,梦星死了,贵妃就只是禁足吗?

皇上竟然如此偏心!

抱月走后,有小宫女进来服侍,看着一言不发的徐良人说道:“良人,梦星姐姐什么时候回来啊?”

徐良人抬起头看着一脸天真的小宫女,这是梦月死后尚宫局补给她的人,不过半大孩子才十二岁,平时都是梦星带着教导。

徐良人有气无力地让她搀扶着自己来到铜镜前,镜子里那个面容枯槁,憔悴不堪的人,哪里还有一丝一毫初有孕时的意气风发。

徐良人看着桌上摆放的胭脂水粉悲从中来,用尽力气把它们从桌上扫落到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传来,地上红的、粉的,白的一片,好不精彩。

小宫女惊呼一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徐良人发火。

竟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徐良人悲痛万分,若不是她觉得自己孕期憔悴,想上些妆遮掩,也就不会中了别人的诡计。

都怪贵妃,她不只看自己不顺眼时常训斥,还纵容宫女给自己下寒凉之物。

徐良人满腔恨意,只恨不能生啖温贵妃血肉。

西侧殿的吴良人让茹清打了盆温水就出去了,吴良人仔细地给自己卸了妆后,再涂上宫里特制的面脂,她对着铜镜抿嘴一笑,两颊笑涡更显得温柔可亲。

吴良人从黄花梨妆奁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个崭新的银质掐丝圆盒,打开后与市买司购买的如出一辙。

她将里面的妆粉全部倒进水里后,把殿外的茹清唤了进来:“我不小心将妆粉掉进水里了,你将这水倒了吧。”

茹清领命将这盆雪白的污水倒入恭桶,顿时盆中杳无踪迹。

“良人,都处理干净了。”茹清轻声回禀。

吴良人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她纤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圆盒放回妆奁深处。

“宝庆死了,市买司换了皇后的人,就没这么容易动手了。”吴良人仔细打量着自己的柔荑漫不经心地开口。

“宝庆公公多省心啊,回回都是进的同一批妆粉。”茹清讨好地说。

“是啊,在宫里干活不当心,就别怪自己命长。”吴良人唇瓣浮起一抹冷笑,森然无情。

她听着徐良人喋喋不休跟自己抱怨着,必须上妆来遮遮自己憔悴的容颜,心里顿时想到这个瞒天过海的计策。

至于贵妃,还真是她的好帮手,如此默契地帮了她,她越是不断针对徐良人,对自己越是有利。

至于梦星这个墙头草软骨头,连自己一个良人都害怕,更不用说宫正司那一连串的刑罚。

她丝毫不怕梦星将她和盘托出,她不过对徐良人多说了几句话,根本无从查证。

宫正司没有十全十的证据,只会更加严刑拷问梦星,她越是攀咬自己,宫正司的人越是不信,几道刑罚过下去,梦星果然受不住了。

来世啊,投个好胎,可千万不要进宫伺候了。

吴良人找出过去自己还是宝林时收到的那盒妆粉,加了些麝香进去。

等这次发了份例后,她带着精心调制的那盒妆粉来到徐良人的西侧殿,趁徐良人不注意调换了两人的妆粉。

这个蠢货连妆粉味道变了,还以为是市买司有心孝敬的。

她还好心劝了徐良人,有孕之人不宜多用脂粉,可徐良人害怕被贵妃责怪,愣是不听啊。

这可怪不了她啊。

慈宁宫里,太后收到锦蕊被处死的消息后,气得砸了茶碗:“她们倒是齐心协力联手起来对付静菡了。”

琼枝姑姑义愤填膺地说:“梦星一死,所有线索都断了,不好大张旗鼓地查,咱们的人也只好收手。”

太后轻呵一声:“皇后器重宫正司,如今宫里上下规矩齐整,有些事也不好做手脚了。”

“虽然皇上下旨把罪责推到锦蕊身上,但这回静菡可是吃了个哑巴亏。”

琼枝姑姑从宫女手上接过新的茶碗递给太后:“奴婢瞧着贵妃娘娘经过这次的事后,也是变得沉稳不少。”

太后喝了口茶道:“她要是真有长进,哀家也就放心了。”

瑶华宫里,温贵妃此刻像是沉默的火山,隐忍不发,鲜红的蔻丹也被她折断在手心。

沉默了许久后,她才开口道:“给锦蕊家里赏赐一百两,她服侍我这么久委实用心了。”

锦绣劝着她:“她哥哥准备娶媳妇还差不少聘礼呢,锦蕊家里人都感念娘娘恩情。”

“我总不会让她白死的。”温贵妃的眼神透露出无边的寒冷喃喃自语道。

宫里的日子长着呢,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