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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武侠修真 > 嘉佑拾遗录 > 第61章 奇怪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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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集是麻椒镇一个村子,村子里大约有七八十户人家,三百多口人。之所以叫作张家集是因为村子正好处在麻椒镇与撒花镇之间,每月逢五的日子这里就会有大集,两个镇子都是千户以上的大镇甸,因此逢五的集就特别热闹。

小竹子跟师兄三人正好走得又饥又渴,远远看见前边人头攒动,知道是个集市,小竹子道:“两位师兄,咱们就在此歇一歇吧。”两个人都赞成。

三人找了一处露天的面摊坐了下来,伙计却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小竹子见他面目黝黑,人却灵活,问道:“小哥儿,有什么吃的?”

“蒸饼、馒头、馄饨、饺子、汤饼,咱们家都能做,不知三位客官要吃什么?”

小竹子询问两位师兄,二人都说吃饱就行,不拘什么。小竹子听了一笑,转身道:“你家可有牛肉?”

“客官,咱家是面食摊,若要吃牛肉,我可以到旁边摊子上替客官买了来,却不知道要多少?”

“这样倒好,就买三斤过来吧。”小竹子从怀里掏出一两银子递给小哥儿,那小哥儿摇头道:“用不了这许多,咱们这里没办法剪开银子,客官有其它的银钱最好。”

“只管去买,剩下的给你买糖吃。”

那少年乐得一跳,大声谢了,又给三人施了一礼,跑着去了,不一时早用木盘端回来满满一大盘牛肉过来,说道:“给客官买了五斤牛肉,剩下的只管用纸包了路上吃。”说完转身去替三人催面。

三人吃得香甜,又得这少年照顾得殷勤,吃完又一人喝了一碗面汤,满头大汗,便坐在这里乘凉。

便在此时,路上过来两人,却是一个中年汉子搀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听得那汉子道:“娘,就在此处休息一会儿再走吧,咱们这一气儿走了十多里地的路程了。”

老太太略点一下头,算是同意了。汉子扶她坐在三人旁边的桌子旁边,少年见了连忙过来招呼,汉子却道:“小哥儿,我们却不饿,有喝的面汤请你给我们两碗喝。”

小哥儿看了眼老太太,转身去了,不一刻端来两大碗面汤过来,那汉子从背上的包袱里掏出两个干饼子出来,道:“娘,咱们就着面汤吃个饼子吧。等我下午支起场子,赚了钱再给娘买好吃的。”

老太太道:“正好。”便拿了干饼子掰碎了泡在面汤里来吃。那少年见了,只摇摇头,叹了口气去了。

小竹子站起身来,将余下的牛肉连盘端给汉子,道:“这是我们预备路上吃的,给你的老娘吃吧。”

汉子连忙施礼,唱了个喏,道:“如此多谢公子。”小竹子回礼,只笑笑,跟了两位师兄头也不回的去了。那汉子喊道:“公子高姓,将来必当有报。”

“我乃云机社门下,些许心意大哥不必客气。”小竹子笑道,见两个师兄一愣,他眨了眨眼,二人虽然仍不明白,但并不答话。

三人一路向东而行,路上小竹子时常接济穷困之人,被人问起姓名,他只说是云机社门下,却从来也不报出姓名来。萧庆海与沐南天二人都知道云机社乃是竹林会的最大敌人,不明白小竹子何以替他们做这样好名声,但两人素知小竹子机灵鬼怪,他这样做一定是在为云机社埋下一个陷阱。

三人难免晓行夜宿,这日来到信阳,信阳处在黄河和长江两条大河之间,北据中原,南控荆楚,东接吴会,西通巴蜀,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原名义阳,后为避太宗名讳,改名为信阳,属京西北路,设信阳县治。

虽比不得京都大郡,信阳县也是十分繁华热闹,三人一路走来除了一些萧索的城镇,便是一望无际的旷野,进了县城,都觉眼前一亮。小竹子道:“二位师兄,咱们便在些多休息一天,攒些力气,后日再行吧。”

信阳毛尖天下闻名,小竹子想给义父和会中长老买上一些带回去。第二日三人便都兴冲冲地到街上来。正是仲春时候,大街之上人人都已经换上春衫,个个脸上焕发着对春天的喜爱之情。

三人正走着,听到远处一阵吆喝之声传来,走近了看时,见是有人在这里夸卖把式,小竹子听得一笑,向前挤身进去,看时吃了一惊,见卖艺的汉子便是前些天在张家集吃面时遇到的那人,他目光一转,却没看见他的老娘。

汉子左手正握着一把石锁,小竹子见了又吃了一惊,这把石锁少说也有五六十斤,他自己在竹林村时,也常练习这些物事增加两臂气力,知道这东西不是寻常人能够使得好的,五六十斤的自己可从来没有耍过,料想难度极大。

那汉子却没注意小竹子便在附近,喝声起,眼见那石锁被他抛起足有两丈来高,旁观众人齐声喊了声好,有些胆小的不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眼见石锁落了下来,汉子伸出右手,顺势抓住,身子却晃也不晃,小竹子见了心里佩服,这把锁从高处落下,少不得有二百多斤,见他单臂便接住,这份臂力不说,单是眼力便不同寻常。

旁边围着二三百人,见他如此神力,少不得又是哄然一声好。汉子受了众人称赞,右臂抡起,石锁又飞上高空,待到落下左手顺势再接在手中,这般连续扔了十来下,脸上已现潮红,额头上汗珠已然流了下来。

小竹子正看得入神,旁边沐南天道:“是个力士,但他手劲儿甚巧,也不全凭力气。”小竹子听了点点头,心里暗自忖度,若是自己玩这把石锁,只怕不如这汉子纯熟。

汉子放下石锁,双手抱拳,道:“多谢众位捧场,小可从陕西来,没了盘缠,只好在此给大家略献手艺,还望各位朋友能够帮衬则个。”话说得不卑不亢,全不像平常耍手艺的人那般能说会道。

旁观的众人听了,只都轻轻摇头,脸现怜悯之色,却无一个人给钱,小竹子见了这些人的脸色,心里暗忖:“此地风俗甚是奇怪,看大家脸色似乎很有可怜之态,何以不肯资助于他?”

萧庆海低声道:“公子,此处人甚是薄情,咱们买了东西就走吧。”小竹子道:“不是如此,我想这其中必有隐情。”正说着,旁边一人道:“你这小哥眼光倒厉害,并不是信阳百姓冷漠无情,只是咱们这里有个规矩,若要在些耍把戏卖艺,必要经过一个人的首肯方可,这汉子石锁尽自玩得好,但我们都没见到他身边有信物,是以不能捧这个场的了。”

沐南天听了好生奇怪,问道:“这是为何,这人在你们这里很有威信是不是?或者武功甚高?”

旁边那人刚要再说,旁边一人扯了他衣服,道:“你只跟这些外乡人说些什么。”那人便不再言语。

汉子见无人给钱,脸上红色更重,但他卖艺只为赚几个盘缠钱,人家看了不给也合情理,料到自己的功夫有不到之处,又道:“既是如此,在下再给大家使一次花枪来看。”说罢走到墙边,从墙根处拾起一要七尺多长的花枪来回到场子中间,众人不给他钱,原以为他必会恼怒,见他忽然又要使枪,便又重新聚拢了来看。

萧庆海道:“这里的人太也不讲人情,既不给钱,又要看人家使枪,明摆着是占便宜吗!”

汉子双手持定了枪杆,双脚分开,突地一抖,枪尖处旋出尺于大的一个枪花来,接着抽步撤枪,使了一个举火撩天之势,接着放平枪身一个平扫,呼呼风声之中,汉子摆弄起来,端的是好看得紧。众人无不拍手叫好。

小竹子在华山学武十来年,却从未得过师傅传授枪法,但见汉子挑扎崩刺,身随枪转,枪随身行,使得甚是有力。

沐南天道:“这人使的乃是军中枪法,说不定此人原来是禁军出身,他枪法精熟,说不定便是个教头。”

正说间,那人堪堪一套枪法使完,忽然一声大喝,花枪腾空飞出,卟的一声刺在身后墙上,枪头竟然全都没入墙中,枪尾却仍是不住抖动。

众人先是一片肃静,不知谁大声喊了声“使得”!又是一阵哄天价叫好之声。汉子双手抱一抱拳,从地上端起刚才那个托盘来,意思是请赏钱,众人面面相觑,却不见一人从怀中取钱。

小竹子微一沉吟,从怀里取出一锭小银,约莫能有三两左右,掷到森盘之中。汉子正自纳闷,见这么大银子赏来,抬头看时,心里一阵感激,放下托盘,上前施礼道:“没想到又遇到这位哥子,多谢啦!”

小竹子道:“大哥心里不要有气,刚才听这里的一个人说此处卖艺需有个规矩,咱们都是初来的,并不晓得,是以众人不能相助。”

汉子道:“我也是这般想法,多谢小哥相助,我一路扶持老娘回山东,盘缠早就花光了,这些日子一直靠此维持。”

正说着,三四个挤进场子中间来,一人指着小竹子道:“你是什么人,敢来坏我们的规矩?”

小竹子道:“你是什么人,却来敢坏我自己的规矩!”他这话问得有趣,旁边几个人听到笑了起来。

那人脸色发白,道:“少不得跟咱们走一趟,见过我家主人再说,你也要一道来!”最后一句话却是向那汉子说的。

萧庆海听得心里有气,道:“你家难道是这里的官老爷么,咱们为什么要听他的!公子咱们走,看他能怎样!”

那汉子见因为自己的事情倒给小竹子的惹了麻烦,笑道:“几位,都是因为在下初来此地,并不知道咱们这里的规矩这许多的,我再不耍这把式便了,只从此放开手吧。”

那人道:“你耍都耍了,怎么说走便走,这便去见我家主人去吧,否则只怕谁也走不得。”

小竹子听了,不禁暗笑,没想到信阳这地方倒有人跋扈到这样地步,心里倒想瞧个仔细,便对萧沐二人道:“师兄,咱们便去瞧瞧,什么人立了这个规矩。”

那三个人听他说要去,也不再为难,只替那汉子提了家什便行,汉子道:“老娘还在那边坐着,我要去告诉她一声,免得她惦念。”先头说话那人道:“便连你老子娘也一并去吧,咱家主人大方得很,说不定还能赏你们一顿饭吃也说不定。”

汉子微微一顿,小竹子道:“大哥,人家都说了,咱们就吃他去啊!”汉子就走到街边,不一会儿请了老娘过来,只说有人请咱们去吃饭,免得她担心。说罢将娘负在背上便跟着走去。

迤逦不过二三里地,早见到一处大宅,青砖碧瓦,甚是宏伟,小竹子见这般情景更琢磨不透主人的身份。

来到正房前面,那人告诉他们在这里等着,自去里面回禀,小竹子见好大一座院子,前后三进,不时有下人往来穿梭,似乎主人正在招待客人。

过了良久,才见那人出来,说道:“我家主人现在有客人来访,十分不便,现在让我带你们去吃些东西。”

领着几人东拐西弯,来到一处厢房,安顿几个人都坐下了,又吩咐给几个人送些吃食进来。过了片刻,进来两个下人,布上了食物,小竹子看时,不过是些现成的家常食物,几个人都饿得狠了,只顾吃了起来。

又过了一个时辰,那人才又回来道:“家主人让各位过去问话,你们说话都小心些。”回头看了汉子的老娘一眼道:“汉子,让你娘便等在这儿吧,一会回来再接她。”

小竹子知道这家主人必是此地乡绅一类人物,好大气派,心里暗自好笑,见沐萧二人均是大有不忿之色,只以眼神制止他们不要多说话。

待进了上房,迎面好大一个开间,见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下首,大概五十多岁年纪,正陪着一个二十七八岁的人说话。见四人进来,那二人并不起身,领着小竹子一行人来的那人躬身答道:“老爷,这四人都来了。”

“他们都吃过饭啦?”

“吃过了,还有一个老太太,小人没让她过来,是这耍把式的老娘。”

小竹子见坐在上首的人十分年轻,心里正自诧异,却见是那中年人说话,才知道果然这主人是客人在,只是这年轻人看上去服饰也不甚华丽,只是全身精瘦,两只手掌大得出奇,也不知是个什么来路。

中年人向坐在上首的年轻人微微一笑,转回身子向着小竹子等人说道:“几位必是自外而来,不知道此处的规矩,是以才我才让人唤了各位来,特此告知一下。 ”

他神情有些居高临下之态,但说话却甚是有礼。小竹子昂起头来,等他说话。

“因此地富庶,四五年前常有人到此处卖艺为生,本也无关紧要,但过了没两年,此等人越来越多,竟然成了几个帮派,他们每日里不再靠此为生,反而相互斗殴,多有伤人者。后来势力竟然渐渐做大,有些不守规矩的弟子常常勒索小商小贩,成了一股恶势力,连官府有时也无可奈何。”

小竹子听了,明白这个道理,却不言声,等着他说下去。

那年轻人忽然笑道:“必是方大侠出手相助,清理了这帮宵小之徒吧?”

“不敢,我实在看不下去,只好约了他们几个把头出来说话,在县里最大的酒楼之上请众把头把话都说清楚,又给他们定了几条规矩。”

小竹子听到这里,心里一阵偷笑,这人果然是个爱定规矩的人。

“哪知这帮人觉得成了势力,手下均有几十号人手,竟然不听老夫的劝告……”

那年轻人又笑起来,嗓音甚是尖细,道:“方老侠少不得露了几手,震慑一下这帮地痞无赖!”

那中年人被他两次称作“大侠”,脸上甚有得色,用手捋了一下颏下短须,点头道:“不过是稍加惩戒而已。只是从此以后重新定下一条规矩,若要在些卖艺,非要在我这里取得一个信物,否则便不可在此地做此行当,那也是不得已啊。”

小竹子听年轻人称这老者为大侠,心里一震,见他一个富家翁的模样,全然看不出有武术的底子来,又琢磨河南一带哪位武林名宿是姓方的,他脑里搜刮了半天,却始终想不起来江湖之上有个姓方的侠客。

汉子上前一步,躬身施了一礼,道:“方……先生,在下原是京里一名禁军,只因犯了小错被革,只好带了老母亲到南京去投奔亲戚,一路上盘缠早就用光了,只好一路耍些手艺,也她给老娘买点口粮来吃。”

“如此便说得过了,把各位叫来便是明说了此事,免得外人说咱们信阳地面不讲人情礼数,他们只看不给钱,便是我当年立的那个规矩约束着,也是为大家都好。”

“如此领会得了,多谢老人家备饭,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此地。

中年人脸上现出笑容来,只挥一下手,示意让下人领他们出去。小竹子听了也觉得他说得甚是有理,他身为侠客,保一方安宁,原也不为过分,只是他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看得让人心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