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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紫都吟 > 第六十五章 烛下心中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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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打开,屋内的烛光瞬间暗了下来。

薛弥子和连玉脸对脸不过两指的距离,若是被人看到横竖都不好解释。

薛弥子见连玉呆若木鸡,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忍不住伸手在她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连玉的眼睛这才重生光彩,警惕地问道:“谁?”

进屋的人顿了一顿,又缓缓踱步到茶桌前坐下,轻声问道:“还没入睡?”

秦王?床上的两人面面相觑,不知秦王深夜到访有何用意。

“这么晚了本来是不该来打扰你的,只是想告诉你,连飞那小子已经没事了,本来一直嚷嚷着要来见你,我担心他性子急,见你也是徒增伤心,便被我拦在了外面,又陪他喝了好几盅酒才把他打发走。”秦王徐徐道来。

连玉的身体有些僵硬,又不便起身,只得回道:“让你费心了。”

“费心倒说不上,只是没想到连飞都这么大的人了,酒过三巡后还哭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连玉的心一凉:“他……也知道了?”

秦王的语气有些低落:“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他迟早都会知道……他也是真性情,像是比失去了至亲还悲痛。”

一直克制在连玉眼中的泪珠儿终于滑落了下来,无声地浸润了枕襦,他当然难过,他失去的是自己的亲侄儿。连玉想起来紫都城的路上,他时常顽皮地躲在马车上,怎么撵都不下去,后来外出征战,也死皮赖脸地要跟着她。那个迎风而立的少年,时常挺着胸脯自豪地对她说,一定常伴她左右,护她周全,却没料想不过数日,又生变故。

到底是命运弄人。

莹莹的泪光还未干透便被一只温软的手迅速地拂去,连玉的手被薛弥子紧紧地握住,一阵暖意自指尖传来,让她又恢复了些力气。

秦王见她没说话,起身问道:“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连玉回道,“就是乏得很,没有起身来迎你,还望秦王见谅……”

“哪里的话,”秦王有些急促,“你本来就该好好歇着,是我不该这么晚来打扰你。”

连玉正欲开口,薛弥子将手指放在她嘴上,向她摇摇头。连玉明白,这个时候不宜再继续说下去,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

屋内一片沉默,只有氤氲在四周的烛光还在绰绰约约地摇曳着。

秦王盯着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一时出了神,直到受了风的烛光将地上的影子晃乱了形,方又回过神来。

“那,我就不打扰你了。”秦王说着向屋外走去。

拉开门,满园的月色一泻而入,凉凉地覆在秦王的身上。真美啊,像极了那晚他问她喜不喜欢自己的场景。

秦王站了一会儿,突然如大梦初醒般跑回到屋内,向着连玉所在的暗处问道:“其实我有很多话想跟你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总觉得你不再像从前那样和我说话,有时候你看着我,心里却好像在想着其他的事。我曾经想着拥有了权势,便拥有了后顾无忧,但每一次离权力中心更近一步,我身边的人反而受到的伤害更大一些,乘风,你说我当初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心中如同承受了重重一锤,连玉只想起身来到秦王的跟前,捧住他的脸,然后将头抵在他的额头,将所有的心事都说与他听,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他们都自以为是为对方好地做了很多对方不知道的事,殊不知嫌隙也从彼此善意的谎言中悄然滋生出来。

这些连玉不是没有发现过,但在纷纷扰扰的俗事中,竟一直没有机会向对方袒露心声,她总觉得往后余生还长,有的是机会,就这样错过了千千万万的机会。

对面的薛弥子用一双清冷的眸子看着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中所想,眼神愈发冷峻。

连玉复又想到方才她答应过薛弥子要替他保守真实身份的秘密,不由感到一阵苦楚袭来,为何偏偏是这时候。

秦王静静看向连玉的方向,那里离厅中的烛光稍远,渐渐隐身在黑夜中,不太看得清楚,但他知道,床上的人始终背对着自己,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若她转身,就会发现立在亮堂堂烛光中的那名高大男子,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却是如此落寞与孤独。

“今夜……不适宜说这些事情,乘风想早些休息,望秦王体谅。”黑暗处传来清晰又羸弱的声音。

屋内的烛光突然晃动得厉害,忽明忽暗,像是疲乏得想要熄掉。

“那晚,好像也是这样的结果吧。”秦王低语,不知是说与谁听。

这一次离去脚步声十分坚定,不再有一丝犹疑地悄然远去。

连玉迅速起身,追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上面仍有前人留下的余温。可是,说什么呢?即使追上他,又从何说起呢?连玉心乱如麻,比屋内的烛光晃动得更厉害。

“果真是酒后吐真言,若是在平时,他可不会有这么多的话说。”身后传来薛弥子的声音。

连玉正感气恼,见有人说话,自然发泄了过去:“还不是你来得不够凑巧,和我在床上拉拉扯扯的,像什么话?”

“呵,转眼又是另一幅面孔,刚不知谁信誓凿凿说待我最是真心。”薛弥子露出无耻之相。

连玉鼓圆双眼,顺势坐在秦王才歇过的座椅上,望着床上发呆,不知他当时会不会伤心难过。

“你这么在意他,为何不帮他成就一番大业。”薛弥子似是说得漫不经心。

“帮他?你怎知我擅做主张的事情就一定是帮他,你知道他想要什么吗?你知道他到底稀罕不稀罕这个王位?你就这么笃定地认为把他推上权力的巅峰就是为他好吗?薛先生,你若真的觉得万人之上是件很享受的事情,何不亲自登上太安殿上的宝座,又何必来为难和考验我?”一口气说出一大段话,连玉竟连眼也不眨。

“你……”薛弥子气到嘴边,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反驳连玉,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的脸看了半晌,突然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噗嗤一笑:“哈,你生气时两边腮帮子圆鼓鼓,像极了蟾蜍。”

“薛弥子!”

连玉气结,双手用力将薛弥子向门外推去:“去去去,我这小庙里容不下你这位大神爷。”

“嘭。”

随着房门关闭,屋内又恢复了平静,连玉靠在门上,心中的沉痛感竟轻了一些,不知是因为秦王那番知心的话还是薛弥子适才的逗乐。可见日子一长,再深的伤也会慢慢愈合,虽做不到完好如初,但也足够继续走下去。

连玉会心一笑,走近仍然昏黄明亮的烛灯,拿起灯罩,轻轻吹灭了里面的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