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花丛中,小小的粉团子浑身沾满了污泥,坐在水坑里掉着眼泪。
一旁的贵妇人们纷纷拉走了自家的孩子,还在一旁叮嘱的开口,“她是个没有娘的野孩子,你以后可不要跟这种人玩儿,万一把你带坏了,那娘也不要你了。”
小小的池韵头顶扎着两个小揪揪,艰难的挥动着小胳膊小腿从那肮脏的水坑中爬出来。
她泪眼汪汪的看向周围,却发现那些人都对她指指点点的,眼神中满是不屑与嘲讽。
池韵也多次问过父亲,为什么所有人都有娘亲,就自己没有?
可是每每提及池晟的脸上都会有一抹失意,久而久之池韵就再也不问了。
如今的池韵已经长大,再也不是那个受伤后就想找母亲的小孩了,可是偏偏那个女人又重新出现了。
在回盛京的马车里,池韵收起自己回忆的思绪。
忽的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兆儿掀开帘子询问车夫,“怎么停下来了?”
“不好意思,请问是池府的马车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马车外面传到了池韵的耳朵里,她那双柳叶眉紧锁,“真是阴魂不散!”
“上次有幸得老爷垂怜,让我一同乘马车,所以这回我是特地来谢谢恩人的。”那女子的声音很大,好像生怕马车里的人听不见似得,“若是恩人不嫌弃,可随我到家里喝一杯茶如何?”
池韵有些不耐烦的掀开帘子,看向那站在雪地里的女子道:“不过是件小事,姑娘就不必挂怀了。”
“若是让不知道的人看见,还以为姑娘是我们家的哪门子穷亲戚,来打秋风的呢。”
池韵也不知道为什么胸口总是有一阵无名怒火,或许那就是嫉妒吧。
她在嫉妒眼前的这个女孩,有母亲陪着她一同长大。
不过这种情绪在心中稍纵即逝,池韵想起家中还等着她一起回去吃晚饭的池晟,也便是释怀了。
就算没有母亲,她也很好的长大了,不是吗?
那小姑娘听见池韵的话脸上不尴不尬的很是精彩,最终还是垂着头可怜巴巴的说,“小姐这番话说的我无地自容……原本只是想报当时的恩情,现在看来还是……”
“我记得你家距离这里有段距离,上车吧。”池韵心中释怀,对于这个女孩倒是有几分的好奇。
那个女子原本以为自己这次来肯定是无功而返,可是没有想到池韵居然让她上车了,她愣了好一会儿在车夫的催促下才反应过来,蹒跚着爬上了马车。
池韵坐在马车里,仔细的打量着她。
一袭粗布做的衣裳,和头上那只暗淡的素银簪子,很明显她们的日子过的并不好。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上了马车之后看见车里没有池晟的影子,略微有些失望,对于池韵的问话也显得有些敷衍,“安然。”
池韵摸着手中的碳炉漫不经心的说道:“我上次听你说去地里给家人送水,最近这大雪连天把地都给覆盖了,你这回又上哪儿去了?”
安然听说丞相府的马车出现在了西郊,便着急忙慌的朝这边赶了过来,到是没有想过要去哪儿。
想着池韵也不经常出城应该很好糊弄,也便是眼神闪躲着胡乱编排了一个地方。
可是池韵那双精明的眼睛已经将她的目的看透,她分明就是刻意在此守株待兔,等着池晟从此地路过呢。
想要凭借和母亲相似的容颜引得父亲想起那些陈年旧事,借此表露出自己的身份……这样以来就可以顺理成章的跟着母亲一起进入丞相府了。
可是她的计划注定要失败了,因为池晟早就知晓她们母女二人在西郊的村子里。
只是因为这么多年的分别,二人心中早就有了隔阂,池晟面对离别多年改嫁他人的发妻最多只是有些怜悯而已,若是想要恢复到往日那种夫妻恩爱的生活,怕已是妄想。
破镜不会重圆,那裂痕就算表面上看不见,也会深入人的内心。
池韵对于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倒真是没有什么好感。
心中有算计自是好的,只是明晃晃的展现在脸上着实不是聪明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安然从手中挎着的竹篮子里拿出一个香囊,“池小姐,这是家母做的香囊,平日里让我拿去京内贩卖,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您就拿着玩儿吧。”
池韵神色复杂的伸手接过那绣着海棠花的香囊。
她犹记的自己院子里的那些海棠花都是母亲在时种下的,这么多年来父亲嘴上没有说,但那些下人还是将其照顾的很好。
池韵从小便泡在这些海棠花丛中,自也是喜欢的,可是如今看到这绣满海棠花的荷包,心中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这针脚细密,看得出大娘是用了心的。”
安然有些自得,“我娘的绣工那是十里八乡都有名的,也正是靠着她的这门手艺,才将我和弟弟拉扯大呢。”
“小时候我穿着娘做的衣服,村里的那些小娃娃都羡慕的紧。”
池韵不知道她是在故意炫耀还是无意提及,到底是让她有所动容。
“我听说我娘从前也住在盛京,您若是向那些年长一些的人打听,说不定还有人会记得她的名字呢。”安然观察着池韵脸上的神色变化,小心翼翼的说出了那句话,“我娘的名字叫……”
“安姑娘,就送你到这儿吧。”池韵掀开帘子瞧着外面的景象,“接下来我们要走进京的官道了,怕是与你不同路。”
安然的话被堵在嗓子口,此时若是再提及到显得有些刻意了,“好,那就多谢池小姐此次相送了。”
池韵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向窗外。
安然下了马车之后站在原地许久,直至看见那辆豪华的马车消失在弯道的尽头才收回目光。
她冷哼一声,迈着步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池韵现在享受着的这一切,起码有她的一半!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的?总有一天她安然会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一切!
天气放晴,正在院子里绣着荷包的林晚娘看见女儿气鼓鼓的回来,不用问也猜到她去了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