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也心头微怔,看了看面前的女子,似乎再一次对她有了新的认识。
他不禁嘴角微扬,点头道:“好,我这就叫人抓紧去查那三个死者失踪后的踪迹,重点查文郎君的。”
说完,他就出去安排事情了。
再回来时,尤也看到云霜正拿着一支炭笔,垂着头在一张白纸上仔细地写着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他一直走到了她面前,才温声道:“何郎君,这便是我先前与你说过的,先前负责这个案子的于侍郎。”
云霜倏然回神,一抬头,就见到尤也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宽厚、长着一张国字脸、瞧着颇为憨厚的男人,他对上了云霜的视线,立刻走上前,带着几分似是没脸见人的惭愧,朝云霜作了个揖,道:“这个案子的情况,尤侍郎方才已是与我说了。我先前竟是没有发现大理寺那边的小动作,被他们完全蒙蔽了双眼,浪费了宝贵的查案时间,实在是惭愧。
幸得何郎君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穿了大理寺那边给我们设的圈套。”
昨晚,尤也便向云霜简单介绍过这位于侍郎。
于洋是寒门出身,在刑部已是做了快十年的事了,因为没有家族帮衬,能力又不算格外出挑,先前最高也就是做到员外郎一职。
如今能当上刑部侍郎,还是因为这几年圣上一党势力崛起,他思维传统,认可的是忠君爱国的理念,人又老实本分,因此才被圣上一党提上了刑部侍郎之位。
这会儿知道自己犯了这么一个大错,他一点架子也没有,脸上是再真心实意不过的忏悔和懊恼之情。
云霜看了他一眼,没打算过多追究先前的事,拿着写满了文字的纸站了起来,笑笑道:“魏少卿心思深沉,又善隐藏,我今天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察觉到了一些端倪,于侍郎不必过于自责。
刑部先前都是于侍郎负责这个案子,关于案子的很多详情,我还需多多请教于侍郎才是。”
于洋连忙用手中的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道:“何郎君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我就不客气了。于侍郎先前,可有查过三个死者失踪后的踪迹。”
虽然尤也说,刑部查案的侧重点一直在木丞相一党身上,但查死者生前的踪迹也是查案必备流程之一,于洋不至于一点也没在上面花过心思。
于洋脸上的神情更为懊恼了,“自是……自是查过的,只是,除了知道三个死者是在哪个城门离开的,后面他们去了哪里,实在……实在犹如大海捞针……”
除非是拿着他们的画像,耐着性子一点点搜查过去,否则压根查不出什么来。
而这项工作太费时间,他后面就没叫人跟进了。
于洋越说越是愧疚,“而且,三个死者里,只有第二个受害者马郎君身边带着一个书童,当初马郎君悄悄离开明京城时,曾提前让他的书童去城外的青石村租了个农舍,因此,马郎君的行踪还好查明一些。
另外两个受害者,实在是让人无从下手。”
马郎君提前让身边的书童去城外租房的事情,也详细写在卷宗上了。
因此,马郎君的行踪算是比较明确的。
他是十月二十四号悄悄离开明京的,出了城后,便直接赶往了青石村。
那之后,他在青石村住了三天。
那三天时间里,他基本都待在农舍里,没有外出,缺什么少什么,都有书童去替他包办。
然而,一直到了第三天傍晚,他似是在农舍里有些待不住了,自己到了外头散步,就这样失去了踪迹。
而那段时间,他的书童去了城里的书肆替他补充墨纸,没有陪在马郎君身旁。
马郎君只是出去散步,不可能走太远,因此他被人劫持的地方,定然就是在青石村附近。
这是唯一一个,可以确定他的失踪地点的受害者。
尤也看到云霜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道:“你不是说,后面的死者,很可能都是凶手主动去狩猎的,所以后面的死者失踪的地点,不一定跟凶手日常的轨迹重合。”
这样的话,便是知道他失踪的地点是在青石村附近,用处也不大。
“确实是这样,我只是在想一个问题。”
云霜道:“凶手针对的是考生,可是考生不会在自己脸上刻上考生两个字,这三个死者又是为了躲避木丞相一党才特意躲到城外的,在外头,自然也不会随便说出自己考生的身份。
这个卷宗上便写了,官府去询问马郎君身边的书童时,书童说马郎君离开了城里后,便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不会主动和青石村的村民聊天。
凶手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考生身份的?只怕……”
她眸色微微一沉,“凶手曾与他们说过话,这才套出了他们的考生身份。而三个死者在有意隐瞒身份的前提下,还愿意告诉对方自己是上京赶考的考生,说明,他们对他有着某种信任。
凶手的身份,或者说他所从事的事,很可能与这些考生有着某种联系。”
于洋一愣,下意识道:“何郎君的意思是,凶手很可能也是考生,或者……曾经是考生?”
尤也补充道:“也有可能,他不是考生,但与这些考生同为读书人,能与这些死者有共同话题。甚至于,他可能只是在某些地方与这些考生有关联,例如他只是曾经接待过考生的生意人云云。”
于洋忍不住眼眸微睁,难以置信道:“这样说的话,凶手多多少少是有些学问的,才能这么快与这些考生打成一片,获得他们的信任。
我先前还一直以为,凶手会是一个莽夫,或是某个从事体力活的男人……”
看那些尸体的惨状,实在很难想象,凶手会是一个识文断字的文化人!
那简直比林间撕咬猎物的野兽还要野蛮啊!
云霜拿起炭笔,把手中的纸再次铺在了桌子上,在角落的空白处添上了一句话:很大可能识文断字,同为文化人。
这时候,于洋看到了云霜纸上画得笔直的表格,以及写得密密麻麻的那些文字,不禁微微一震,下意识问:“何郎君,你上面写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