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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十二说完,率先起身,在地板上坐下。

他背靠车厢,伸直两腿:“来吧。”

他语气平静,面无表情,却不知怎的让方桐看出一股慷慨就义的架势。

她拖着披风走过去,蹲下身,慢慢在他腿间找了个合适的姿势。

“这样……可以么?”她小声问。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要放轻音量,窗外车轮辚辚,马蹄哒哒,自己一开始说话的声音就不大,理应传不出去。

封十二看了眼伏在胸前的姑娘。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被她撩到身前,却仍散了几缕在背上。

他手指微微一动,替她将那几缕散发拂开,他的动作很轻,甚至没怎么碰到她的身子。

方桐只觉背上像有一丝轻柔的风吹过,有些发痒。

她动了动,再次确认:“这样趴着行吗?”

“嗯。”封十二拿起备好的药粉。

眼看他抬手,方桐唤了声:“等等。”

说完,她匆忙将拧成一股的帕子塞进嘴里,往前一扑,抱住他的腰。

“唔唔。”好了。

她发出囫囵的声音示意。

封十二只觉腰身一紧,被她死死环住。

他怔愣了一瞬,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她肩背紧绷的皮肉,心知她表面淡定,其实一定很害怕。

这么深的创口,便是落在他身上,也会十分难受。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平日受了伤,无论多么痛都不会表现出来,那不是因为他比旁人迟钝,而是因为这种痛苦只能自己承受,让人看见也没什么大用。

但眼下,他宁愿方桐不那么淡定,她和他不同,她不需要那么多伪装,她应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就像她还是猫的时候一样。

封十二垂下眼,将药粉洒在方桐的伤口上。

方桐的身子剧烈抖了下,嗓子里泄出一声呜咽。

她想过上药会疼,但没想到这么疼。

伤口像被一把刀重新划开,刀尖还在里面搅了两下。

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整个人痛得头皮发麻,嘴里的帕子掉了下去,双手不自觉地勒紧封十二的腰,十根细白的手指艰难地扭在一起。

她后悔了。

方桐泪眼汪汪地想,早知上药这么疼,她宁愿伤口裂开,坏掉,也不要遭受这种酷刑。

她怀疑封十二给她上的不是药,而是毒,还是会腐蚀皮肉那种。

背心的疼痛还没消退,左肩又是一烫。

她已经分不清封十二到底用的是药还是烙铁,身子猛地打了个颤,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封十二上药的动作一顿,看了眼她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转开视线,继续将手里的药粉敷在她的伤处。

他就像一个精益求精的画师,非要将画作的每一处晕染得当,才会满意地停笔。

方桐在他怀里死去活来,活来死去,只恨时间过得太慢,有好几次都想让他停手。

但他似乎看出她的意图,不等她躲开,就将左臂横过她的腰身,将她牢牢禁锢在怀中。

方桐疼得脑子发懵,恨恨在他肩上又咬了几口。

两人折腾半晌,终于上完药。

方桐伏在他胸前轻轻喘息,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背上灼热的痛感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钝钝的麻胀。

方桐怀疑自己痛傻了,才会忽然感觉不到疼。

一只手擦过她的额头,抹去她鬓边的冷汗。

“好些了吗?”封十二问。

方桐闭着眼,没力气,不想说话。

封十二的声音更低:“这药是军中特制,刚敷上去会很疼,但过后能麻痹伤口,让你不那么难受。”

方桐转过头,对着他的侧脸,气若游丝:“怎么不早说?”

让她有点儿心理准备,总比一上来就用酷刑的好。

封十二嘴角一扬:“说了就不会疼?”

方桐瞪他一眼。

他的脖子近在咫尺,她只要一张口就能将他的脖颈咬断,方桐在心里幻想自己是吸血鬼,用力磨了磨牙。

封十二感觉到颈边拂过的鼻息,暖暖的,带着一点湿意,他微微侧首,看向她的脸。

她的脸就靠在他肩上,像棵失了水的小白菜,蔫蔫的,几绺沾了汗水的湿发贴在苍白的脸颊,脸上有些不知是泪是汗的水渍。

他抬手将她的发丝拂开,顺手擦干她脸上的湿痕。

他的动作自然而然,两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下一秒,几乎是同时,两个人骤然分开。

方桐像是回了神,坐在地板上,攥紧披风的系带,眼神飘过来飘过去,最后落在封十二肩头。

他肩上的衣料被她弄得乱七八糟,又湿又皱。

她匆忙垂了眼,却见自己还跪坐在他两腿之间,耳根蓦地一烫,说不出为什么就开始发热。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见过哪个病人对医生害羞的,他俩这是在治伤,治伤!

方桐清清嗓子:“你能不能帮我拿下衣裳?”

她现在觉得,自己不能只想象封十二是医生,应该把他当作澡堂里的搓澡工。

搓澡工嘛,与客人向来坦坦荡荡,你露你的,我露我的,谁也不会害臊。

不过……异性搓澡的澡堂,怎么听怎么不像个正经地方。

方桐脑子里像养了一百只鸭子,它们在澡堂里游来游去,吵吵嚷嚷,最后,一只最好看的鸭子从水里冒出来,张口说话——

“你的。”

封十二把一套衣裙递到方桐面前。

方桐木然接过,就见封十二解开他自己的外袍。

方桐盯着他,眨眨眼:“你这是……”

话未说完就见封十二拿起一件干净的外袍穿上。

方桐嘴唇一动,无声说了个“哦”,别开眼,非礼勿视。

封十二三两下换好衣裳,走到车门边,背对着她盘腿坐下。

这是替她守门,让她放心更衣的意思。

方桐的嘴角不自觉地一弯,解下披风,拿起衣裙一件件换上。

封十二看着面前的车帘,马车在官道上疾驰,大风将车帘吹得鼓鼓涨涨,风声与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股急流涌入耳中。

在这嘈杂的声响中,他听到身后有衣裙窸窣作响,偶尔混入一丝闷哼,那是方桐扯动伤口却又不敢喊疼。

他深吸口气,闭上眼,眼前却又晃过那暗红狰狞的伤,和她乌黑汗湿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