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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傍晚,数辆商队的马车,正往南诏方向赶路。

马车之内,宗玄聿缓缓睁开双眼。

“哎呦,恩人……恩人的相公,您终于醒了!感觉如何?”

一道欣喜的声音骤然传来,宗玄聿不禁闻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蓝衣的年轻男子,长得略显圆润,正关切地盯着自己,脸上难掩喜色。

“你是何人?是你救的我吗?”他虚弱地开口询问。

男子见宗玄聿嗓音沙哑,赶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继而小心翼翼地喂至他唇边。

此人看起来并无恶意,又刚救下自己的性命,且喉咙确实干涩,宗玄聿遂饮下几口。

须臾,男子放下茶盏,又取过一个软垫放于宗玄聿头下。

“在下孙俊山,烟城人士,家里世代从商,主要是经营布匹与香料!”他笑着介绍。

“五月初九申时,烟城石榴林,您夫人曾为一名摔倒的妇人剖腹取子,您可记得?”他随即提醒。

闻言,宗玄聿仔细回想,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原来是你……”

“正是在下!”孙俊山一拍大腿,神色异常兴奋,“当日恩人未曾留下尊姓大名,我又忙着照顾夫人,之后已寻不到二位!”

“我夫人现在恢复得甚好!动辄就将我打趴下,闺女也可爱康健,这全是恩人所赐!”

孙俊山言辞兴奋,恨不得当场给容玖玥磕几个响头。

他忽而止住话语,低声问:“您怎么会受伤?恩人现在如何?”

“我夫人安好……我是……”宗玄聿稍作沉默,却不知如何开口。

“人皆有难言之隐嘛!”孙俊山赶忙岔开话题,“您欲去往何处?我定将您安全送到!”

“南诏都城——太翮。”此次宗玄聿如实回答。

“巧了!”孙俊山重重点头,“我也是去往太翮!为了一桩大生意,连除夕都赶不回!”

“南诏我熟悉,您随我同行,到那有事尽管开口!”他补充一句。

“多谢……”宗玄聿轻舒一口气。

昔日容玖玥的善行,终换来他今日的活命机会。

孙俊山笑呵呵道:“您别看我只是一介商人,但我认识南诏皇子,而且关系还不错!”

闻言,宗玄聿心头一紧,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哦?不知是哪位皇子?”

“五皇子敬王!”孙俊山答道。

“敬王自幼长在皇贵妃膝下,算是南诏太子亲兄弟,其性豪爽,多年来只专注经商!”

孙俊山说到这里,刻意压低声音。

“南诏太子心狠手辣,十几个皇子非死即残,唯敬王得以安享荣华,实乃心性所致。”

“每次我去南诏,皆是住在敬王的宫外别苑……”

观之,孙俊山乃健谈之人,平素好高谈阔论,一旦开口便难以止歇。

此时此刻,宗玄聿深感庆幸,此次坠崖,竟有意外之获。

“对了!”孙俊山起身取来玄铁匕首与锦袋,“此乃我为您更衣时,自您外袍中掉落之物。”

“您身量高,穿我的衣袍略短,待到前方城镇再行购置,亦需寻大夫为您诊治伤势。”

“无妨……不过些许皮外伤罢了……”宗玄聿轻声言道。

坠崖之际,他被树枝阻挡一下,又调动内力,且下方为河流,故而并未伤及筋骨。

锦袋内存有数个小瓷瓶,皆是容玖玥为他备下的良药。

内伤、外伤、乃至风寒咳嗽,所需之药一应俱全……

“尚未请教您高姓大名!”孙俊山这才想起此事。

宗玄聿未经思索,答道:“在下姓沈,名安辰。”

“沈兄!”孙俊山拱手为礼,“那您先休息片刻,我去后面马车,我这商队马车众多。”

言罢,他迅速跳下马车,且吩咐随从去前方准备膳食。

宗玄聿艰难起身,环顾四周,继而拿起一块锦帕,咬破指尖,在上面随意涂抹一二。

紧接着,他将这块锦帕,看似不经意地遗落于行进的马车之外……

……

直至三日后,夜幕降临,叶琛几近绝望崩溃之时,终于盼来了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叶统领,有主子的消息!”

此时,一名护卫飞奔而来,双手呈上一块白色锦帕。

“此乃属下在路边草丛中发现,虽非主子之物,但上面有暗号!”

闻听此言,叶琛精神大振,他的眼神瞬间明亮起来,急忙接过锦帕,仔细地查看。

只见锦帕的右下角,赫然有一个鲜血绘制而成的半圆。

上方还有一条细长的蜿蜒血印,箭头恰好指向南方。

“立刻出发!主子安然无恙!让我们在南诏都城会合!”

叶琛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继而立刻带领护卫们离去。

如今看来,主子不仅平安无事,或许还得遇良机……

……

十月十五日的夜晚,容玖玥被人劫持而离开洛京,转瞬之间,而今已至腊月十六日。

在水上漂泊整整两个月,容玖玥终于抵达南诏的都城——太翮。

此时的东祁,想必是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然而南诏,却是繁花似锦,草长莺飞。

自上岸后,她乘坐的马车犹如被囚禁的鸟儿,被自外牢牢锁住。四周的守卫甚是森严,暗卫与侍卫的数量,近乎数百人。

马车一路疾驰,未曾有片刻停歇,径直驶入南诏皇宫中。

“太子妃,好久不见啊……”

容玖玥刚踏出马车,便瞥见一抹赤红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其声还是那么得令人作呕。

赫连璟慢条斯理地走上前来,张开双臂,脸上的笑容如恶魔般肆意张扬。

“太子妃一路舟车劳顿,还是让孤亲自抱你回宫吧……”

然而,容玖玥甚至连一个正眼都不屑于施舍,转而从另一侧跳下马车。

“脏东西!丑人多作怪!”

她特意提高了声调,仿佛故意要让周围的侍卫与宫人,皆能听清她对赫连璟的唾弃。

“咚——”

突然,一阵整齐的跪地声传来,众人皆伏地叩首,身体微颤。

“……”赫连璟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容玖玥所言的“脏东西”与“丑人多作怪”,竟然是在指他!

赫连璟理了理红袍,徐徐上前,他面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却明显透露出丝丝阴寒。

“容玖玥……而今你只不过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竟还敢如此不知死活!”

他咬牙切齿间,猛地伸出右手,五指张开,企图掐住容玖玥的脖子。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音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宫中清晰可闻。

赫连璟瞬间僵立,右手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小指应声而断,呈现出诡异的弧度。

容玖玥淡定地收回左手,甚至用袖口用力擦拭手指。

她脸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写着——“嫌弃”二字!

在场的宫人震惊之余,早已吓得面如土色,恨不能遁入地底。

“主君!”苏绾回过神来,满脸惊愕地疾步上前。

紧接着,她看向容玖玥,语气虽竭力抑制仍难掩怒意,“太子妃,您怎可伤及主君……”

“砰!”

苏绾话未说完,整个人忽地倒飞出去数米之远,继而重重坠地,霎时吐出一大口鲜血。

此时,赫连璟缓缓收回右脚,对自己的断指视若无睹,反而饶有兴致地盯着容玖玥。

他的那种眼神……就像是在欣赏一件稀世珍宝。

“好啊……失去内力与神力,竟还是这般霸道,不愧是孤的女人!”赫连璟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戏谑。

“女人若是一味顺从,岂不成了毫无生气的木偶?如此才更有趣嘛!”

“太子妃,请吧……去看看孤为你精心准备的金屋。”

言罢,赫连璟悠然转身,其步伐潇洒肆意而不失贵气。

赤红锦袍上的两条四爪金蛇,于他行走间,仿若要冲破云霄。

容玖玥面无表情地向前走,她身上的赤红长裙,在阳光的照耀下,呈现出流光溢彩。

那曳地三尺的裙摆之上,两只栩栩如生的金色凤凰——

仿佛要冲破皇宫高墙的桎梏,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自由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