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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微风徐徐,带来丝丝凉意。

容玖玥与宗玄聿用过午膳后,于花园中并肩漫步。

须臾,二人来到水榭中,相依相偎地凭栏远眺,一同欣赏眼前这片姹紫嫣红的花海。

“她……现在葬于何处?”

容玖玥虽未指名道姓,但宗玄聿自是明白其话中之意。

宗玄聿的目光,缓缓移至前方那片娇艳动人的玫瑰花丛。

“此前我一直以为,她被埋葬于京郊的那处野岭……因而十三年前,我便寻个合适的借口,为她重新择选一块风水宝地。”

说到这里,宗玄聿话语稍顿,不禁苦笑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然而直至今年二月初,我才得知真相——早在我出生时,皇后已派人将她送回烟城……”

“故而,现在位于梅山脚下的‘锦瑟之墓’里面,安葬的正是她本人。”

言罢,宗玄聿深深地叹了口气,目光望向远方,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

此乃二月初二,皇后亲口告知。一国之母以两位亲生儿子立誓,其言自是不会有假。

思及此,宗玄聿心中,不禁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那母女二人的行事风格,当真是如出一辙——

明明行着恶事,却又偏偏做出这种看似仁慈,实则毫无意义的“善行”。

容玖玥想了一下,提议道:“我们离开之前,去梅山看看风景……再为她上炷香吧?”

这一场恩怨纠葛的罪魁祸首,应是老护国公。

其次则是老护国公夫人。至于宗玄聿的生母,虽有些感情用事,但实乃无辜至极。

既然他们已来到烟城,总是应该亲自去为她上炷香……

“好,听你的。”宗玄聿轻声应道。

见此刻的氛围有些许沉重,容玖玥随即起身,稍微舒展一下自己略显懒散的身体。

“咱们出去逛逛,我见不少人都在赏花泛舟呢!”她兴致勃勃道。

如今太后国丧已过二十七日,且不在天子脚下,只要不大肆宴请作乐,自是无大碍。

宗玄聿起身,牵起她的手,笑着点头回应:“自然是好……叶琛早已安排好了画舫。”

随后,二人有说有笑地离开水榭。

往事暗沉不可追,珍惜当下,他们本非恪守成规之人……

一炷香后,烟城最大的南湖上。

阳光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各式各样的画舫小舟,在碧波荡漾的湖面上徐徐前行。

只是,容玖玥环视一圈画舫,与红叶对视一眼,二人表情皆有些复杂。

“有何不妥?”心思缜密的宗玄聿,自是察觉到她的异样。

容玖玥斟酌言辞:“你这画舫是从何处而来?是否过于华丽?”

岂止是华丽,简直是奢华至极!

无需多言,从四周汇聚的目光便可窥见一斑……

宗玄聿闻言,似乎愣了一下,继而看向叶琛,其意不言而喻。

叶琛赶忙上前回答:“因主子特意吩咐要准备最好的画舫,属下便前往裕王府一趟。”

“裕王年前移居烟城,但此刻正在京中为太后服丧。”他紧接着补充。

裕王年过不惑,乃圣上弟弟,与老夫人有姻亲关系。

“哦……”容玖玥笑着点点头,“是别人的画舫便无妨,反正就算出事,也有亲王担着。”

“……”叶琛在心里对老裕王,默默地说一声抱歉。

不过,生性潇洒的裕王,在金钱方面似乎与主子不相上下。

此时,红叶忽而提醒:“小姐,您需得小心点儿,以防有人借机落水,又赖上您!”

“所言甚是!”容玖玥表示赞同。

她随即看向宗玄聿,神色无奈又似带着几分戏谑,抱怨起一桩往事——

“我及笄前的中秋,女扮男装与师兄还有红叶同去泛舟!一位姑娘突然在船前落水,我岂能见死不救?”

“谁知,我救人之后,那姑娘竟说我辱了她的清白,执意要嫁给我!”

“后来呢?”宗玄聿递上花茶,饶有兴致地追问。

容玖玥长叹一声,“无奈之下,我亮出女子身份,那姑娘才肯罢休……”

“但是!”她放下茶盏,语气中似有些咬牙切齿之意,“那姑娘竟然又要嫁给师兄!”

“最终呢?”宗玄聿不禁哑然失笑。

容玖玥撇了撇嘴,“最终我们几人落荒而逃!那模样别提多狼狈……”

“扑通!”

容玖玥的话语戛然而止,众人闻声望向画舫前方——

只见一位身着白衣的年轻女子,正在水中胡乱扑腾。

“救命啊!公子救命啊!”

“这……这……”叶琛瞠目结舌,“难道郡主未卜先知?”

“非也!”红叶故作叹息,“整个湖面唯有此画舫最为奢华,且小姐与护国公皆有仙人之姿,自然引得某些人铤而走险啊!”

想当年,小姐与寒师兄出游时,还有少年施展此计!

再者,此乃烟城,今日于湖上泛舟的女子,想必多数来自青楼,意欲求得贵人垂青。

“救命啊!公子……”

女子似是善水,竟缓缓靠近画舫。

叶琛一脸愕然,“主子,我们……”

“休要多言,速速离去!”宗玄聿瞪他一眼,“莫非你想去救人?”

“属下不想!”叶琛连忙摇头,旋即指挥暗卫,即刻远离此处。

在水中扑腾的女子:“……”

这些人怎么不按常理行事?

醉烟楼的不少姐妹,皆是用此计,顺利寻得贵人相助,从而赎身。

救命之恩,理当以身相许……

直至画舫行至僻静的湖边,容玖玥方才如释重负。

“你们算算——落水呼救的、船坏求搭载的、直接示爱的……有多少?”她蹙眉列数道。

不是言古人最为含蓄吗?不是道烟城皆是温婉佳人吗?

这分明比云州的姑娘与小伙,还要彪悍几分!

宗玄聿轻笑道:“这些人应是认出了裕王府的画舫,想必是为此而来。”

裕王可是真正的皇亲国戚,且为人风流倜傥,红颜知己数不胜数。

虽说依东祁律法,裕王不得纳青楼女子为妾,但即便只是亲王外室,亦可脱离贱籍。

“此事皆因叶琛办事不力!”宗玄聿甚会推卸责任。

“属下知罪……”叶琛无奈应道。

就在这时,对面画舫中突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女子声音,“不知诸位,对寒舍可还满意?”

“切莫误会,我并无他意,只是蓝府临近醉烟楼,午后诸位出门时,我恰好瞧见。”

“我乃醉烟楼当家,名唤蓝梦蝶。”

话音刚落,从船舫内缓缓走出一位身着淡蓝色长裙的女子——

乍观之,此人约莫不惑之年,但从其眉眼之间,仍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姿绰约。

她的目光先是落于容玖玥身上,而后轻扬嘴角,微微一笑,以表友善。

紧接着,她又看向宗玄聿,然而仅是须臾,她整个人仿若僵直,只怔怔地看着那张脸。

见此情形,宗玄聿眉头紧蹙,眼眸中闪过一丝冷冽。

“休得无礼!”叶琛侧身阻拦,同时厉声提醒。

蓝梦蝶回过神来,低声问道:“不知这位公子,可认识沈之绥……”

听闻此名,宗玄聿脚步一滞,似有片刻恍惚。

之绥——父亲的字是绥之,而沈则是祖母的姓氏。

离世十六年的那位老护国公,昔日最喜外出游历。

他的化名便是——沈之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