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颤动了一下，猛地松开。
南北展起笑颜，眉目清朗，像雨过天晴的湖光山色。
“梦见什么了？”
她睡得很不安稳，梦里一直在不停地喃喃呓语。
“哦，梦见有个人仿佛跟我很熟，但是没看清他的脸。”
“男人女人？”
“男人。”
“长得好看吗？”
“应该还行吧。”
“跟我比呢？”
“……”
祁凰急着知道大考的结果，不想跟他再闲聊下去，强撑着起身。
半个身子支棱起来，却被脑中冲击而过的眩晕感席卷，又直直躺了下去。
像个身残志坚的花季少女。
南北闲闲地执起她的手，把住脉搏处。
“幺麻毒卷至丹田，骤然爆发，可是会出大事的。”
她竟然为了尽量争取多一点时间，将幺麻毒的浓度压缩到了极限。
看来这魔修阁内，有她非常看中的东西。
祁凰正想抽回手，源源不断的灵力忽然顺着脉搏处，徐徐流进她的体内。
虚弱的丹田涌进一股暖流，晕乎的脑袋也恢复几分清明。
祁凰望着他明澈的双眸，终于百分百确认，眼前这人就是星言。
“你不是西楚王爷的大将军吗，怎么沦落到这儿扫地了。”
南北闻言，微微低下头，仿佛十分失落。
“一言难尽呐。”
“难不成……是因为和谈一事，被你们王爷贬斥至此？”
西楚王爷的名号她听说过，很是穷兵黩武，魔界临近的几位王爷都被他扫荡过，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本来十分有胜算赢面就这么草草以和谈结束，王爷一时震怒，将星言将军推下来当个杂役，也不是不可能。
南北委屈地抬眼，撇撇嘴，点了点头。
“啊？”
真要是这样，那她祁凰成什么了。
她都已经能想象那群写画本子的人该怎么下笔了。
“大将军跌落神坛成小厮，幕后推手究竟是谁？”
剑术和御灵兽两科缺席，就算其余科目门门满分，也是绝对不够过线的。
一直等到阵法考试结束后，碧芳师姐才迟迟宣布，本次阵法和剑术两门考试合二为一，其分数均在破阵期间体现。
这条规则如同及时雨，令祁凰最终过了大考及格线。
第三日一早，俸笔便召集各位弟子到苏渡丘集合，通知大考的结果。
全体应考的外门弟子共一百四十二位，本次大考过了及格线的，只剩下四十一位。
但这，还不是最终的结果。
苏渡丘的观景台上，一巨型黄铜香炉置于正中央处，面朝缥缈峰的巍峨高山。
那是所有魔修梦想的归宿之地。
此次通过考核的外门弟子，将在此地行拜师礼。
四十一位修士列成整齐的方阵，双手恭敬地交叠垂下，难掩紧张激动之色。
花见从旁轻扯了扯祁凰的衣袖。
“我滴个乖乖，你好歹是醒了。”
阵法考试她沾了祁凰的光，这才凑了个及格分。
三七破阵时看着举重若轻，谁知道一出来整个人反而不好了，叫她担惊受怕了整整两日呢。
“嗯，没什么大碍。”
她微一侧目，两道寒光般的眼神如电如漆，射向江湾的后背。
直将他瞧得坐立不安，浑身上下哪哪儿都不舒服。
花见话锋一转，似是为了转移紧张的情绪，又东扯西扯地聊起别的话题来。
“你晕过去这两日，南北可是没日没夜地照顾着呢，我想帮忙都没机会，唉，可惜是个杂役，不然……”
“他不是个杂役。”
祁凰轻飘飘地开口，截住她的话。
花见还想说些什么，却骤闻得观景台处鼓声攒动，碧芳师姐着一席水蓝色曳地裙，自浓雾间跃身而出。
初晨之际，浓厚的云层后朝霞渐显，旭日徐升，隐隐破出山峦。
须臾间霞光万丈升起，驱散这层层峰峦的厚重浓雾，普照人间。
刹那间，缥缈峰几大主殿，齐齐自雾隐之中现出真容。
跃动的鼓声顿止。
清明居的碧芳执事打开名册，开始点卯。
被点到名的外门弟子需点燃三支檀木绿香，面对着缥缈峰的方向，跪地敬叩三拜，最后再将香插进黄铜香炉中。
第一位念到名字的，是同祁凰一组进八卦中孚阵的道年。
他跪地敬香，走完流程后，安静地垂手立于香炉旁。
就在这时，天空中云霞流转着绚丽的光，远在群山之外的缥缈峰第三峰中，一处名为“兰台”的宫宇骤然亮起！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激动地伏地大拜。
“弟子道年，拜谢清崖师尊！”
人群中熙攘之声顿起。
“哇，听说这位师兄考了几十年，终于得以入内门，真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啊……”
“就是，希望我们这次过了，再有下次，我可没那个恒心。”
“嘘，到小千了……”
小千拜过山门后，缥缈峰之中一片暗色，未有亮光。
他失望地垂下头，落寞离去。
那位根骨修为极佳的映雪上台后，缥缈峰上开始静寂，随后，竟同时有两座主峰亮起。
映雪神色平静地伏地叩谢，随后伸手定定一指，选择了月华师尊的清明居。
不愧是潜心修炼，不问世事的映雪。
这样的修士，不被世事所扰，最能走得长远。
江湾没能如愿以偿拜入月华师尊门下，但被清崖师尊要去了。
祁凰心想，留下来也挺好的，不然这笔账她该找谁算去呢？
花见虽然混进了及格圈，但没能顺利拜师，一时情绪不佳，愁容满面。
祁凰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弟子三七，上前敬香！”
她挺直背脊，缓步上前，接过碧芳师姐递过来的三根香，还有一个俏皮的眨眼。
仿佛在说，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哦，小师妹。
祁凰歪头，回以友善的微笑。
她将香插入香炉中，神色淡然，垂手而立。
祁凰向来非常人间清醒，这次考试缺考了一门，成绩不佳，倘若月华和清崖不想招她为徒，也是情有可原之事。
若此计不成，便想别的办法见空宿吧。总能有办法的。
思忖间，身后忽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紧接着是阵阵吵闹的惊呼。
“这是怎么回事……”
“亮了，真的全亮了！”
她心觉奇怪，方才两座宫宇都为映雪亮起时，也没见大家这么激动。
祁凰紧了紧拳，抬头望去。
只见缥缈峰之上，第三峰兰台和掩映在苍翠林间的清明居，均为她亮起格外灿烂的青光。
然而一切还远没有结束。
最终，缥缈峰那陷入沉睡的归墟殿，自高耸入云的山巅起，一壁银色的虹光倾洒而下，笼罩了天地苍穹。
“归墟殿竟也为她亮灯了！”
“风宸师尊不是收山了吗？”
“是啊，明明亲口承认过司瑶大师姐就是他的关门弟子，这会怎么……”
“反悔了”三个字哽在喉中，没胆量说出口，被生生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