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阳五年,荣阳帝受妖妃所惑,宠幸奸佞,祸害忠良,使朝野上下怨声载道;
荣阳六年春,妖妃受天火身死,荣阳帝大怒,累荣城诸多官员世家抄家,白家嫡子白霖幸而脱险,奔走边疆,携五万白家军愤而起义,围困荣阳帝于临江城外。
史称哀亡之战。
——
十日后。
白家五万大军集结兰江镇外,兰江知县哆哆嗦嗦出面告知,荣阳帝一人一马,独自去了临江城。
“会不会有陷阱?”白霖面露疑色,问着身旁的白维安。
白维安换上了一身戎装,肃杀之气尽显,只听他冷哼一声:“临江并无屯兵,江南一带地处平原,若有兵马援助不可能悄无声息,即便提前藏匿亦不可能超过万数。”
白霖不解:“皇帝这是故弄玄虚还是束手就擒?”
容珩突然发声:“临江城外十里便是长堤。”
白维安嘲讽般笑了几声:“他这是想自己祭河了?”
容珩心中怪异,这个容珣……不会那么简单束手就擒。
此时白维安已经下令:“起兵临江!”
容珩默了默,终是勒起缰绳调转方向。
容珩与白维安顾忌着一直以来在民间的好名声,并没有选择从城内主路走,而是绕了一圈,打算从郊外绕到临江主城。
临江城附近地势并不复杂,再加之四周都是农田,于他们而言也不容易被埋伏,届时再将临江包围,城内城外搜寻一遍,容珣必定逃无可逃。
浩浩荡荡的军队踏过长满杂草的农田,留下一地狼藉。
有士兵小声议论着什么,被白霖听见了声响。
白霖呵斥道:“肃静!”
两名说话的士兵立刻绷紧了神色。
容珩听见动静,一开始并未在意,但过了一会儿又突然询问那两名士兵:“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那士兵紧张极了,垂首回道:“回禀王爷,小的只是奇怪春耕时节这百里良田为何荒废?”
容珩眼眸半眯。
白霖看着容珩解释道:“我听闻容珣这几个月来让江南百姓放弃耕种,没日没夜开凿河渠,想将临江水引流至河渠,防患涨潮时的水患。”
白维安哼笑一声:“是,我与王爷被困于囚车中时都听见不少兰江镇百姓在骂容珣昏庸。错过耕期,江南这一整年乃至明年的粮食都得短缺,别到时候水患未至,先闹粮荒了。”
白霖跟着嘲笑:“容珣怕不是真是在女人身上昏了头了。”
而一旁的容珩始终保持沉默。
兵临临江城下,新临江知府紧闭城门,城墙之上是重重守卫的弓箭手,城内百姓均已躲避,门后亦是手持刀剑的重甲士兵,显然是早有准备。
白霖于马上持剑喊话:“皇帝昏庸,残害忠良,武成王与我白家军如今是替天行道!武成王宅心仁厚,不欲伤城中将士与百姓,你们交出皇帝!莫要冥顽不灵,负隅顽抗!”
新知府站于城楼高声道:“竖子白霖休要胡言!莫说皇上不在城中,就算在,我临江城数万战士也不会将皇上交出!尔等乱臣贼子若要战便来试试!看看我临江城怕不怕你!”
“数万?哼……”白维安不屑,“临江城哪里容得下数万军队?”
新知府正色道:“临江城内即便是学步小儿都能与你们一战!想拿下临江?呸!做梦!”
白维安当即黑了脸,握着缰绳的指节泛白,发出咔咔声。
白霖神色阴沉,低声说:“父亲,只要您下令,今日必定拿下临江!”
白维安胸口几次起伏,他看了眼容珩,隐忍道:“我们此番必定是要推王爷上位的,若屠了临江,于民间声望有害,如今我们优势便是比容珣更得民心,今日,得忍。”
至于这个新知府,等容珩上位,想怎么处置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白霖皱眉问:“那容珣怎么办?若是他躲在城里……”
容珩道:“派几个轻功好的潜进去打探,再派人在周边搜寻,容珣既派了军队驻守在临江城,那么他人就跑不远。”
第二日,果然有探子寻到了容珣的踪迹,说人就在临江堤坝上。
等到白维安与白霖领兵赶到,就看到容珣一人白衣飘飘站在最高的堤坝之上,白色的发丝被风吹起,整个人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白维安谨慎的打量着四周,确认并没有什么埋伏,于是桀骜的盯着容珣道:“皇上大势已去,乖乖束手就擒吧。”
容珣面色无波,只悲悯的俯视着白维安与他身后数不清的士兵:“业障。”
他淡淡说了句谁都听不懂的话。
随后,容珣左右不远处的堤坝突然爆破坍塌!
这一遭实在太过突然,突然的让白维安只来得及看见汹涌的江水铺天盖地而来!
稍远一些的士兵在看到决堤时已经开始惊慌四散,可跑了没多远,左右两边的洪水便已成合围之势将所有人包裹其中,滔天的洪水伴随着惊叫声呼啸着往临江城冲去!
留守在临江城下的容珩等数千士兵只听见远处有闷闷的响雷声,随后便感觉脚下的大地开始轰隆隆的震颤,所有人都惊疑不定,直到看见远处那浑浊汹涌的洪水山呼海啸般直扑而来,所有人都傻了眼!
“快跑!”有人惊呼。
方寸大乱!
容珩双目圆瞪,身下的马匹因受惊而变得无法控制,他跳下马立于原地,相比士兵,他倒显得镇定许多,只是只有他知道,他胸腔中的心脏已经快要跃出喉咙口。
容珩想到了容珣命江南军民没日没夜挖了好几个月的河道,那河道就在他们不远处,他心中莫名自信那洪水会被河道拦下。
果然,奔腾的洪水冲到空旷的河道,瞬间被引流,虽仍有洪水跃过河道冲上岸,却已经势头大减,不再有什么威胁。
洪水的余威冲刷到容珩脚边,打湿了他的鞋子与衣摆,水迹蔓延,冲到临江城下,在固若金汤的城墙脚轻轻拍了一下又退回。
风平浪静,平安无事。
临江城上的新知府紧张的出了一脑门子冷汗,终于在洪水哗哗冲向他们提前挖出的河道后,振臂高呼:“成功了!皇上英明啊!”
随之而来的就是周遭守城将士的欢呼。
容珩望着一片汪洋浑身如坠冰窟。
白维安呢?
去了河堤便寻人白家军呢?
数万军队……就这么没了?
可洪水无情,如此规模的决堤,有谁能逃得过?
怎么会这么巧就决堤了?汛期都没到!
容珩突然面色发白,这一切不可能是巧合……这一切,是容珣的请君入瓮!
他想起了之前听到的响雷声,这不是决堤,是容珣炸了堤坝!
疯了!真是疯了!
容珣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做出炸堤这种疯狂之举?
就当容珩以为容珣已经在这洪水中与白家军同归于尽时,在远处,一道人影白衣翩跹,缓缓踏水而来。
容珩觉得这个世界已经玄幻了。
容珣立于水面之上,跨过河道,从容走到容珩面前,清冷的面容上并没有得胜者的高傲与喜悦。
“你败了。”容珣淡淡道。
容珩不可思议的盯着容珣:“你究竟是什么妖魔鬼怪?”
容珣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突然说:“阿芜死的时候求我救救她的孩子。”
容珩神情有片刻怔忪,但又很快低低笑起来:“一个愚蠢的女人。”
容珩抬头冷笑,报复似的说道:“若不是她,你那相好的倒也不至于能这么顺利的被我控制。”
跟在容珣身旁的颜亦欢闻言变得愤怒,身上的红裙也变得艳丽。
「卑鄙小人!」
容珣不再搭理他,反而转身往城门走。
容珩叫住容珣:“你炸毁河堤,亲手害死数万边疆士兵,又毁了江南的良田,容珣,你不怕遭世人唾骂,遗臭百年吗?”
容珣脚步不停,只听他低声回道:“她不在,世俗如何,已与我无关。”
“是皇上!快开城门!”
“皇上没事!”
“天佑陛下!”
城墙上有士兵在大喊欢呼着。
紧闭的城门打开,门后的重甲士兵鱼贯而出,城门外是一地被丢下的盔甲刀剑,和失了主心骨的士兵。
容珩失神的站在原地,看着有士兵冲到他面前。
大势已去。
白家军没了,他才是真的大势已去。
——
哀亡之战,荣阳帝水淹白家军,浮尸数万,武成王容珩兵败。
死难者皆为守国将士,荣阳帝虽胜,却遭世人诟病。
此举灭绝人性,为后世文人所不齿。
然亦有人提出,荣阳帝此举兵不刃血,最大程度减免了战乱与牺牲;且新河道分流临江之水,使江南百年之内无水患之忧,更方便了后人良田的灌溉,大大节省了人力物力财力的开支。
荣阳帝此举,罪在当代,功在千秋。
后世众说纷纭,荣阳帝成为大夏历史上争议最大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