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兮的计划，思考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说起来很简单。在吴邪原定计划的基础上，他现在拉了新月饭店下水，为的是把局势搅得更浑。
如果顺利的话，黎簇会重返古潼京，到那时，张日山应该也康复的差不多了，不再需要他易容伪装，他就可以结束与尹南风的交易，前往那片记忆中的白色沙漠。
他去古潼京，除了要确定吴邪和黑瞎子的状况，还因为九门这群不省事的野心家迟早也会跟过去，他希望能借由九门合力，重创汪家人马。
汪家隐于暗处多年，好不容易要露头，也该给他们敲一敲丧钟了。
当他说完了他的计划，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解雨臣陷入沉默。
如果是黑瞎子，这会儿应该已经炸毛了。
但解雨臣聪慧且冷静，明白他的决议从来不容置喙，既知阻止无用，却又说不出赞同的话，那就只能沉默。
“你知道么，小九，我们已经失败很多次了。”朝兮沉声说道，“我希望黎簇就是那个能终结这一切的人，所以我必须为了之前的那十七个人冒点儿风险。”
吴邪的手臂上留着十七道疤，他不会这么愚蠢，但他把刀疤烙在了自己的心上。
这场对汪家的战争，是他在一百年前就做好了准备的，纵使时移世易，他也没道理躲在一群年轻人背后。
“……小师父。”
昏暗的光线下，解雨臣的眼眸却融进了璀璨的星光，熠熠生辉。
“您得给我个承诺，您……”
“我也会，万万小心。”朝兮眉目柔软地注视着解雨臣，“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有很多人，有很好的光景……我以性命发誓，就算踏着尸山血海，我也会回来，等梦境成真的那一天。”
解雨臣接受了这个誓言，轻轻倚靠在他的胸前，不再言语。
越是到关键时刻，日子越是这样悠悠地从眉间指尖划过。
半个月后，解雨臣按照计划，在浙南的一个小镇上与黎簇、梁湾会面，成功把人引回了古潼京。
朝兮得到消息，也采办好装备，离开了新月饭店。
他走的那天，一直装死的张日山终于出现了。
张日山早就痊愈了，只是脸色还泛着不健康的白皙，站在那里欲说还休地凝望着他。
尹南风和罗雀也远远站着。
朝兮只看了一眼，没有犹豫，没有言语，就冲过去把张日山痛揍了一顿。
尹南风和罗雀都看不过去，想过来劝和。
结果朝兮完全不给面子，他们越是走近一步，朝兮就打得越狠，张日山既无还手之力，也无还手之心，很快就被收拾得吐了血。
“张日山，你最好一个字也别说。”朝兮在他耳畔一字一顿地威胁，“我留你，只是因为我们要做的事还需要你活着。你跟我，相见不如不见，你还是趁早歇了心思，别像你主子那样，害了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
话说到此处，朝兮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尹南风——这年月，已不是尹新月那时了，只希望她能早早抽身，不要贻误终身。
而张日山……朝兮有时候真怀疑张日山是个受虐狂，正常人就根本长不出这么一个脑子。
临走，朝兮还不忘踢了张日山一脚，让他别挡了自己的路。
*
解雨臣留了两个伙计给他，主要负责开车。
因为朝兮没身份证也没驾驶证，自己开车走长途会比较麻烦。
习惯了带着佣兵们一起出门，前呼后拥，陡然独行，朝兮偶尔看着驾驶位时，会想起王蛇。
王蛇终归没死，可也丢了半条命，听说他后来联系过老狐，说要金盆洗手退出团队，把首领的位置让给了老狐。
朝兮索性结了钱，把那些人都打发了。反正十年之约将至，这件事之后，接出了张起灵，他应该也不会出去上山下海地冒险了。
闲话休提。数日后，朝兮在那个腾格里国际酒店的车库外，等到了黎簇。
一眼看过去，三男一女，基本都算是熟人。
黎簇，黎簇那个学霸朋友苏万，女医生梁湾，还有一个跟黎簇差不多年岁的寸头，一身流里流气，不像学生，而像是辍学的街上小混子，大概是解雨臣查到的那个“杨好”，也是黎簇的朋友。
那几个人被闪亮的车大灯晃得不敢睁开眼，朝兮按了两下喇叭，同时调暗了灯光，招了招手让人过来。
但是没人过来。
这很好，说明他们不算太蠢，有防备心。
朝兮推开车门走下去，同黎簇和梁湾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短暂的沉寂弥漫在几人之间。半晌，黎簇才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疑惑道：“我们什么时候见过？”
“鸭梨，这人你不认识啊？”苏万小声跟黎簇咬耳朵，“我还以为他跟这个姐姐一样，也是你上次来招惹的……”
“别踏马胡说八道，老子三观正着呢。”
虽然这个人，比梁湾长得更加祸国殃民……黎簇飞快地甩了甩头，确信自己不认识他。
难道是……吴邪安排来接应自己的？
可是吴邪有这么好心？黎簇表示十二万分的怀疑。
“我们上回见面的时候，我的确不长这样。”朝兮摸了摸脸颊，“为免吓到小孩子，人皮面具我就不拿出来了。我提醒一下吧，你一次见到吴邪的时候，我也在。”
黎簇恍惚想起这个声音的确有些耳熟，好像是那天跟着吴邪的一个伙计……然后他睁大了双眼，无比惊讶。
因为上次来这里时，黎簇曾在那个戴墨镜的人身上见识过人皮面具的神奇，所以很快接受了当下的情况。
他思忖片刻，问道：“那是吴邪让你来的？你是他的手下？”
“手下？”朝兮不屑地笑了笑，“在你现在经历的这件事上，我充其量……算他同伙吧。”
又是一个喜欢打哑谜的人……黎簇真的有点抓狂，怎么这群犯罪分子都喜欢说话说一半，甚至这一半里好像都掺着水。
“那你现在这是……”黎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九人座越野车，性能完全不输给吴邪准备的这一辆，而且还是新车。
“你们几个，上车。”朝兮拍了拍引擎盖，“我暂时跟你们同路，算你们占便宜了，少走点冤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