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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盗笔:血里朝生 > 第126章 花有重逢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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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寸土寸金的北京城,这座带有小花园和荷塘的三进四合院,绝对称得上是显赫富贵的象征,更不必说是在恭王府附近,地段繁华风水绝佳,连朝兮也不得不心生感慨。

四合院是京城老建筑,规整方正,可这所院子的内里却更多地采用了江南风格,亭台楼阁、水榭游廊,无一不是精妙典雅、错落有致。

朝兮跟着门房一路往里走。这里的一切基本还保留着前一次他过来时的模样,显然是时常精心养护,几乎看不到一点陈旧衰败的气息。

门房上了茶水,让他在花园的竹木亭中等候,先进去通报。

没过多久,亭外的美人松后就传来了轻快的脚步声,像武侠话本里会轻功水上漂的隐士高人似的,若非朝兮耳力不错,还真不容易听出来。

来的只有一个人,没有外人,他便抬手取下了墨镜。

于是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便映入了一个高高瘦瘦、穿着华丽戏服的身影。

四目相对,对面一时语塞,温润如水的眸子里腾起道道涟漪。

朝兮轻笑着先开了口,一颦一笑,音容未改,悉如旧年。

“呦呵,你不是同红二爷学花鼓戏么?怎么改行唱京剧了?”

朝兮对戏曲略有所知,虽说没抹脸,但这身戏服分明是京剧的行头。

他调侃一句,见对面仍不说话,便又慢慢地唤了一声:“小——九——爷,真是长大了呀。”

上次见时,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呢,如今长大了也长开了,这张脸孔雌雄莫辨,俊美无俦,唇红齿白,倒不像是解九的孙子,反而与昔年的二月红有几分肖似。

天生就是唱旦角的料。

揶揄般的称呼成功勾起儿时的回忆,如今的九门解家当家人,人人称一声“小九爷”的解雨臣,忽然哽咽了一下,喃喃道:“真的是您。”

朝兮晃了晃神儿,摸摸自己的脸,点一点头,失笑道:“我也没变老吧,怎么,难道认不出来?”

“不……咳咳,您,还跟以前一样。”

解雨臣用两声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依着梨园里的规矩拱手作揖,恭恭敬敬道:“多年不见,您这一向可好?”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红二爷,用不着这样的做派。”

朝兮一把握住解雨臣的手腕,让他安然在身旁坐下,随口问道:“这说起红二爷,我有些年没见过他了,他身子可还硬朗?我要是没记错,他今年也有一百多……”

解雨臣微微蹙眉,犹豫着打断他的话:“二爷爷他……去年冬天,走了。”

朝兮要去拿茶杯的手蓦然一顿。

解雨臣眼疾手快地执起紫砂壶,殷勤地倒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朝兮没急着喝茶,略低眸思虑片刻,方叹了口气:“……是到时候了。红二爷走得可还安详?”

解雨臣微微颔首,含着几许伤怀道:“无疾而终,没什么痛苦。只是正值冬日,二爷爷同我念诵,说等不到明年二月春暖花开,未免有些遗憾。”

“二月花开缓缓归。”

朝兮默念了一句,心道:一月花开二月红,而曾经长沙城里鲜花着锦的九门二爷,终究是在百花零落的冬日里猝然归去了。

“不喝茶了。小九,拿些酒来吧,陪我喝上两杯。”

或许是他今年本命年,流年不利吧?云顶天宫一行,折腾一通没见着张起灵的面不说,怎么还总是遭逢这样的死别?

莫不如,以酒祭奠泉下阴灵,权当慰藉吧。

而这个称呼改得轻松随意,倒是让解雨臣愣了一愣。

解家固然位在九门之末,可平常人家都正儿八经地叫他“小九爷”。他名中并没有“九”字,也非排行第九,这世上会叫他“小九”的,也唯有眼前的这一位了。

“我这就去拿。”

解雨臣应了一声,飞快地转身,唯恐露了眼角的微微红色。

瘦削的背影再度消失于松树后,朝兮望着那匆匆离去的青年,眼前忽然又浮现出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小童儿,青天白地,梅花微雪,一切背景都慢慢模糊起来。

朝兮会认识解雨臣,是个意外——至少绝不在他当时的计划之内。

彼时,他从十年沉睡中苏醒,在这茫茫人间找了张起灵三年……一无所获。

合该是世事弄人。恰好他人在北京,恰好他在那时听说了解九的死讯,也恰好……他想起了昔年的承诺。

死者为大,朝兮向来是守诺重信之人,念及解九已故,不论如何,他总该去解家瞧瞧,略做祭奠。

那是他第一次来这所宅院。

解九停灵七日,他去的时候是最后一天,因次日便要出殡,宾客们基本都到了。

也幸而是如此,他偷偷联络上了前来祭奠的霍仙姑,装作是霍家人混了进去。

白惨惨的灵堂里,解九的孝子贤孙跪倒一大片,哭得一个比一个凄惨。

解雨臣当时才八岁,作为解九最看重的孙子,跪在孙辈的最前面。

虽然年纪甚小,但朝兮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的眼神——一群叔叔伯伯和家族元老用凶狠如狼的目光盯着他,怀揣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算计,他却是略无惧色,有着跟他的年纪毫不符合的坚韧。

霍仙姑说,解九死得突然,虽然内外皆知他将当家之位传给了只有八岁的解雨臣,但解家仍有许多人盯着这份家业,想趁机夺权。

主少国疑,古今皆同。

霍仙姑受了解九的托付,替他看顾照拂新当家。

但霍仙姑是霍家当家,解家的事也不好插手太过——尤其为难解雨臣的这些人,有解九的嫡亲子侄,也有解家多年的老伙计。

朝兮便想着,霍仙姑不便做的事,他去做便是了。

既然这是解九的遗愿,那他帮着解雨臣坐稳当家之位,也算是了结了这一桩旧时之约。

谢朝兮为人处世,向来遵循简单粗暴但直接有效的原则,能打服就打,打不服就杀,在新旧交替的非常之时,就当雷厉风行,震慑住一些宵小之辈。

他在解家一共待了一年多——他善于易容,又整日蒙头盖脸,也难怪门房认不出他来。整个解家,怕是只有解雨臣知道他的模样。

直等到解家安稳了,解雨臣也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他才算“功成身退”,抽身告辞。

当然,朝兮自认做这些事,是为了履行约定,不算功劳,所以十多年过去了,他也没想过要同解雨臣攀什么交情,彼此各安天涯也罢。

若非此次要寻张起灵下落,他也不会再来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