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在手,铁证如山。
姜遇觉得刘嘉应该不是那种,为了得到虚假的友谊而无视铁证的人。
她的目光专注地聚集在刘嘉身上,想看他的反应。
却见刘嘉在原地表情怔愣,瞪大的眼睛中却没有一丝高光,仿佛中了定身咒,就连呼吸都变得清浅了。
这样的状态明显有问题,姜遇凝眸,视线不经意间越过他的肩膀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也就只是视线转移的一瞬间,刘嘉的状态急转直下,刚刚快要消失的呼吸变得急促,眼睛圆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威胁,露出极其惊恐的神色。
不过几秒时间,颗颗细小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渗出、汇聚,最后凝作一团落下。
他苍白的双唇抖动着,发出细小的声响。
姜遇眼睛微眯,缓步上前直到能听清他所讲的话语。
“不,不是我干的……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不要抛下我……”
嗯?这是怎么了?突然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姜遇眉心紧皱,正当她一头雾水时,刘嘉已经开始抓自己的头发,指节非常用力,他本人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手上力气还在不断加大,似要将整块头皮扯下。
因着离得近,姜遇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头皮连着发根被微微扯起。
她的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样的症状像是突发了某种精神疾病,但魏可查出来的关于刘嘉的资料中,并没有说他或者他的家人有精神病史。
在众人眼中的刘嘉此时自顾自抓着头发、双目圆睁,看上去甚是诡异可怕。
前不久还亲热地叫他“嘉哥”,现在一个个的都避讳着他,脚下默默后退几步。
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感受——原本还算明朗的天空骤然变得阴森,周围的温度瞬间拉低。
周边一切街景变得扭曲,垂直的大楼开始延伸、弯曲,欲要向他的方向倒塌。
本来三三两两的行人,竟统一调转脚下方向。很快,他们全都聚集在了他的身边,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狰狞的,眼神可怖到仿佛生生要将他盯出一个洞。
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啊……!
刘嘉内心依然崩溃大喊,但这样的喊叫声到了嘴边落入别人的耳朵里,却犹如梦中呓语,几不可闻。
逃离这里,对,他现在要离开这里,回去,回家,把自己锁在卧室哪里也不去……
逃避退缩的想法疯狂生长,它们是深色的藤蔓,自他脚下迅速生长,寸寸向上将他缠绕。
它们并没有把他锁定在原地,而是操纵着他的双腿快速跑动起来——朝着他脑中家的方向狂奔。
视野中掠过一道道虚影,身后似乎有什么声音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但他已经完全顾不上。
脚步丝毫不带停顿。
“滋啦——”
一声刺耳的轮胎打滑音猛然刺入他的耳膜,眨眼方寸之间,周围的灰暗退却,那一张张人脸上的厌恶情绪竟全都化作了震惊、疑惑和……担忧?
刘嘉怔怔地看着眼前样貌绮丽的少女,她的帽子不知道跑去了哪里,飘散的发丝略显凌乱。
最吸引他的,是那双含着春水般的眼睛,它们正用称得上是担忧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久没有人这么看过自己了。
有多久呢?
大概是高中之后?不不不,或许在小学时父母离异后,就没有人这样关心过自己了。
“你怎么突然发疯往马路上跑?”
在对方的询问声中,刘嘉怔愣失措的神情才稍稍缓和。
上眼睑开合两下,他才回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的腿好像自己动了……”
被控制了吗?姜遇眉头紧皱,脑海中闪过刚才马路对面那道熟悉的身影。
抬起头来看向刚才瞥过的方向。
几道车影呼啸而过,马路对面的人流早已换了个遍。
哪里还有什么熟悉的人影?
“他身上有熟悉的味道。”
正当姜遇愁思之时,藏匿于她发丝之间的巫玄贴在她的耳朵上轻声道。
敛去脸上多余表情,她的目光又聚集在刘嘉身上。
状若无奈般叹气:“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有什么过节,但是随意轻生是不可取的行为。”
她也没想着过多说教,话也只是点到为止。
刘嘉却像是刚破壳的雏鸟,看向她的目光闪闪发光,回答得认真:“嗯,以后一定不会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做,看向面前少女的时候,他的心中总是控制不住地悸动。
直到他在快要出车祸前都没有这样的感觉,很奇怪,但也很美妙。
“嘉、嘉哥,你没事吧?”直到这个时候,刘嘉的跟班们才踌躇着围了上来,询问刘嘉的情况。
这一次,他没有再和和气气,眉头向下一压,眉目间竟是带上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冷意:“我没事,你们也不用这样假惺惺地关心我了。”
说完,他嘴角忽地扯起一个嘲讽的笑容,看得几人背上发寒。
“嘉哥我们……!”寸头还想说些什么,但刘嘉已经撇过脸去不看他们了。
他走到姜遇面前,眼神真挚:“姐姐刚才救了我,我请姐姐吃顿饭吧!”
虽说是很顺利地将邀约话语说出了口,但他的两颊连同耳尖都泛了红。
望向姜遇的眼中,还带着些许的忐忑不安。
姜遇没有立刻回话,眼神斜望天空,似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嘛,虽然说是举手之劳,但面对你这样帅气的弟弟,我还是不忍拒绝的。”
应着这句话,刘嘉的眼中闪起了希冀的光。
姜遇眉眼一弯:“但是今天不行。”
该说不愧是高中生吗?他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姜遇才说完就接了话:“那明天呢?或者后天?这两天周末,我全天都有时间的!”
他看起来好像一只热情的萨摩耶。
眸子还亮闪闪的。
有点可爱。
姜遇拿出手机:“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在联系方式互换之后,萨摩耶,哦不是,刘嘉就和姜遇在马路岔口作了别。
至于他和那群狐朋狗友的事,她就没有再管下去的必要了,反正都极其顺利地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
“姜遇还要加他的联系方式啊。”巫玄不知怎的,就说出了这样的话。
听起来怪酸的。
姜遇不甚在意:“是啊,之后大概率会很有用呢。”
身旁的红绿灯指示由红转绿,她手机屏幕上也在此刻弹出一条好友申请提示:姐姐,我是刘嘉~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手指点下同意后便抬脚跨上了斑马线,去往对面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