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大牛久久都没能言语,脑瓜里都叫段虎刚连着说的那几句话全都塞满了。
直到段虎把他们送出大门,突然搁后头叫了他一声,才暂时回神。
“咋、咋啦?虎子叔?”
沈大牛傻乎乎的问。
段虎:“我刚跟你爹说话你没听见?”
“我叫你明儿早点跟你守财叔回来,还跟我接弟弟们去。”
“……啊??”沈大牛惊道:“还接弟弟们吗?”
“咋?有意见?”段虎张狂道。
“没有!没有!”沈大牛美极了:“我乐意接弟弟们,我知道了虎子叔,明儿我跟守财叔先回来!”
“行,就这么定。”段虎摆摆手,“走吧,家去跟你爹歇着去吧。”
“睡前可以再唠唠学习感悟嗷!”
“啥、啥玩意儿?”老沈听得一愣,还想再问却见段虎都转身回去了。
他只好问沈大牛:“你虎子叔说的啥玩意儿,咋还学习上了?”
李守财蹬着三轮带着赵姥姥先家去了。
只剩了老冯跟老沈带着大牛一道慢悠悠的往家走。
老冯听见这个,也很好奇的把脑瓜子凑过来。
沈大牛被两个人齐刷刷的盯着,脸开始涨红,使劲捋着脑瓜里的那些话,“嗯、嗯……虎子叔说,说我搁工地要注意身体,不能把骨头压坏。”
“他说因为我不是为了受罪,去干活,是为了去学习。”
“学、学习了这个……”沈大牛挠挠脑瓜,卡了一会儿。
“哦!对!学了这个,是为了往后有能力再学别的!”
“还有、有、有选择!”
“嗬—”老沈瞠目结舌,倒吸一口气。
老冯则颇为感慨的摇头晃脑起来,“大智慧、大智慧啊!”
“当初我是咋说的来着?”
“当年我刚跟咱工头认识的时候就说过,他是个心中有丘壑、脑中有智慧的人。”
“……是挺智慧,”老沈干笑两声:“但他咋没寻思寻思咱大牛能不能听明白?”
“所以他才说要学习啊。”老冯激动地拍拍大牛后背,语气深长:“大牛,天下所有的学习都一样,都需要细心、耐心、跟恒心。”
“或许现在你没法把我跟你虎子叔说的这些话全都领会明白,但这也是一种学习。明天开始,你就能带着这些问题去思考。”
“迟早有一天,你能领悟讲的都是些啥意思。”
“那个时候,你就自然而然的学会了很多的东西、也领悟到了很多的道理。”
……
翌日,跟着老沈一起到了工地的沈大牛,心中便一直默念他虎子叔跟冯叔说过的这些话。
他知道,学习就是要把不会的东西学会,这就叫学习。
所以今天,在老沈带着他一起去监工的时候,他默默地跑开了。
“方叔!方叔!”沈大牛呼哧带喘的跑到一个工人面前,“我想学习!方叔!”
男人怔愣片刻,哈哈道:“诶妈呀,这咋还扯个这么文的词儿啊大牛。”
“你叔我啥也不会,能教你学啥啊?”
“有的有的。”沈大牛眼里晶晶亮,蹲下身子将手岔在水泥里:“那天我拌的水泥可稀了,然后我爸就叫我去干别的了。”
“后来的事情我能干得还行,可是这个水泥,我还是不会拌。”
“我不会,我就要学习。”
“诶妈呀!”男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半天才回神,激动地竖起大拇指:“大牛啊,你有这种心态真是太了不起了,叔给你这个!”
“叔跟你说嗷,有这个心态那是非常非常正确的,就比方说你刚才说的那个事儿……叔给你举个例子嗷,”
“你看你说你水泥不会拌,对不?那再说尺寸呢?你要是尺寸也不会量,横平竖直也不会找呢,你、你只会个搬砖头,那也就是说再换一个地方,你也只能搬砖头,对不?”
“!”沈大牛听得眼睛越瞪越大,不自觉地放轻呼吸。
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好像有啥东西马上就要浮出来了。
男人又继续道:“那你看你叔我呢,那就是以上我说的这些,都会干,假如咱俩一起换了个地方,面试的时候人家一比,那你说他要谁?”
“肯定要叔!”沈大牛举手回答。
“对!”男人微微颔首:“因为我啥都会,所以人家乐意要我,因为我啥都会,那换个地方,别人也乐意要我。”
“我就能比较比较,哪里的活儿赚钱更多、待遇更好,对不?”
“可你就选不了,是不是?”
沈大牛猝然打了个激灵,“腾”地一下站起来,面红耳赤道:“选、选择!这就叫有选择!”
“学的多、会的多、有选择!学的少、会的少,没选择!”
“……”
“……”
不远处,老沈躲在个角落连着抽了好几根烟。
等到老冯过去的时候差点没被直接呛厥过去。
“你这是要咋?啥事儿能愁这样?”老冯咳咳着使劲扇了扇烟。
老沈哎了老长的一声,仰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天空,“老冯啊,我突然觉得我贼傻……真的。”
“我觉得跟我家大牛比,我才是那个脑瓜傻的。”
“你知道我最傻最傻的是啥吗?”
他嘴角溢出苦涩的笑,吐出烟雾,“我最傻的就是,总想着大牛脑瓜傻,所以能干啥就叫他干啥,啥简单就干啥。”
“我可真傻逼啊。”
“我总是跟他说,大牛不傻,大牛可不是傻子……可又从心里否定他。”
“我觉得他但凡有个能干的事儿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有饿不死的能耐就行了。根本没想着不会的他能学、能学得越来越多,往后也能有好多条道走,想走哪条就走哪条。”
“我真是……”
老沈捂住脸,嗓子里火辣辣,“我真是没脸。”
“怪不得我这些年都只能给咱工头儿打工呢。”
“我做人不如人家,做爹也他娘的远远赶不上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