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长喜的出生注定是个传奇。
她震耳欲聋的哭嚷声实在是太响亮,碰巧听到的那些人都说:“这指定得是个老壮实的大胖小子了。”
结果没成想,竟然是个丫头。
这个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妇产医院,说有一位白胖白胖的女同志生了一个黑胖黑胖的大胖丫头,她的两个双胞胎哥哥都是当年周主任亲手接生的。
有好奇的问:“那女同志那么白,闺女生出来咋能那么黑啊。”
知情人士答:因为大胖丫头随了她爹,她爹黑得就跟蜂窝煤一样。
而且她的双胞胎哥哥里面的那个大哥,也随了他们爹了,不过没她黑得那么厉害。
二哥可好,随了他们妈妈的白,皮白肉嫩的。
有些女同志闻此忍不住跟着操起闲心,唏嘘道:“哦呦,这丫头长得黑往后可不好搞对象呀!都说一白遮三丑嘛!”
“小子倒是没啥,要是能让这二哥跟三妹换一下就好啦!”
当这些声音顺着风刮进段虎耳朵里的时候,他直接急了—
“这帮闲得腚眼子刺挠的玩意儿,管得可真宽啊!”
“艹!老子的闺女是黑是白轮得着他们指指点点了?黑咋了?随老子咋了?”
他自己埋汰自己行,自己发愁闺女咋就随了他的黑也成,但别人可不成!
“这是老子的闺女,艹!他们算鸡毛啊,对我闺女评头论足的!”
季春花赶紧劝:“好啦好啦,你就坚持几天嘛,我寻思明天要没啥事儿咱就回家了呢。”
“回啥回,不行这么快就回。”段虎呼哧带喘地坐下,“再多住两天,这是第二胎了,你生的时间也比生他俩时候长,老子不放心。”
“多住几天观察观察。”
段长安端着缸子凑上来:“妈,我给您呼呼了,不咋烫了,您尝尝。”
段长乐听见这话直接顺手掰俩香蕉也跟过来,把段长安往旁边一挤:“妈,还是先吃俩香蕉吧!”
“这香蕉老甜了,您吃完香蕉再喝水,正好顺顺。”
季春花眼眸颤动,心里又美又暖和,一手接过香蕉,另一手接过搪瓷缸,嘿嘿道:“妈边吃边喝,就着更好。”
段长乐有些不情愿地瞥了段长安一眼,悄悄挑了挑眉梢:别得意嗷,这局只能算是打平手了。
段长安想了想,开口道:“妈,爸,我觉得妹妹这样很好。”
他小小的脸上写满认真,乌漆漆的眼里还闪着光:“我第一眼瞧见妹妹的时候,就觉得她很壮实、很健康。”
“我寻思……好些女娃搁外头都容易受欺负,就像我们班里也有很多烦人的同学喜欢欺负瘦瘦小小的女同学。”
“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妹妹长大了也能结结实实的、健健康康的,最好能像我似的,使点劲就能把别人胳膊腿踹折了才好,这样的话,咱就不用担心她往后在外头容易受欺负了。”
“……”
季春花一阵沉默,都不知道该附和还是该发愁。
前头说的都非常好,实际上她也这么跟虎子说过,她倒是挺乐意长喜能跟哥哥一样壮实,不容易叫人欺负。
但后头那个使点劲就能把别的娃子胳膊腿踹折啥的,真是咋听咋叫人觉得心惊胆战。
要、要是真那样……
她们家往后是不是就得总被学校的老师们光顾了?
天老爷啊!那得是个啥样的日子啊!
“说得好!”段虎“腾”一下就站起来了,大步走向段长安竟是冷不丁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爽快地笑道:“瞅瞅我儿子?嗯?”
“要不说是咱俩的儿子呢,是不?”
“还得是你啊,长安啊,随你妈这优点随的多好,打小儿就乐意看书。”
“长乐啊,你得跟你哥多学习学习嗷,你瞅瞅人看书看得多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多能叭叭儿?”
“跟你妈一样能叭叭儿。”
段长安也没想到他爸竟然一下把他抱起来了,段虎并不咋这么抱他,当即觉得惊愕又紧张。
爸的肩膀跟手臂不像妈似的柔软,反而是硬邦邦的、鼓绷绷的,老宽老厚老结实。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安全感……叫段长安忍不住默默地垂下眼睫,不作声地搂住了段虎的脖子。
段虎也愣住了,其实他不咋抱长安大多数的原因是源于长安仍在襁褓中的时候,他没记错的话,这娃是不老乐意叫人抱的。
段长乐搁一边怪声怪气地哼唧:“诶呦呦,瞅给我哥美的,都不言语啦~”
“真是的,就爱装模作样……”
他趴到季春花旁边托起小下巴颏眨么眨么眼:“妈,你知道吗,你没出来的时候我还安慰哥了呢,哥都紧张哭了,哭得哗哗的。”
“啥?!”季春花惊得急忙看向段长安,“长安,你、你、哎呀!”
“你这娃,你说你哭了咋不跟妈说呀!”
段长安被弟弟这个揭老底行为打了个措手不及,臊得直往段虎脖颈子里扎,紧紧抿着嘴,也不作答。
段长乐想想:“妈你也抱抱哥吧,他是怕你们分心才不说的。”
“……”
段长安又是一颤。
这就更超乎他的预料了。
弟弟都说要跟他比赛了,咋还能主动劝妈抱抱他呢。
难道他不想赢吗?刚才掰香蕉的时候他还挺着急的呢。
段长安咋寻思都寻思不明白,最后都被季春花抱住了仍然鲜少的心不在焉。
后头长喜就醒了,哇哇着闹唤起来。
段虎道:“行了,你俩先出去溜溜,叫你妈给妹妹喂奶。”
段长安跟段长乐接到命令,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才出去,段长安就拉住段长乐往水房走。
这个时间,水房人少。
段长乐搁后头嘿嘿乐:“咋啦?咋又要去水房?”
“是不是感动的又想哭鼻子啦?”
段长安暂时没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走进水房。
他盯着段长乐笑弯的眼睛,两只小拳头攥了又攥,“你,你咋还叫妈抱我了?”
“你不怕妈更稀罕我,不怕输吗?”
段长乐龇出一口小白牙,双手背到脑后,悠悠道:“奶说过,我刚生下来就娇气,你呢,是打生下来就知道让着我。”
“还有长大以后你也是一样,每次瞅见我黏糊妈你就不去,因为你知道我跟爸一样,乐意吃醋。”
段长安小拳头攥得邦邦硬,颤抖着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话。
段长乐嗨呀一声提起背心下摆,稍微踮起脚够他脸:“哎呀你瞅你,咋又哭了呀?”
“长、长乐……”
纵使他看过很多书,似乎也没办法表达此时此刻的心情。
段长乐便再次顺势又做起了“哥哥”,一边给段长安擦眼泪一边道:“行啦,咱还比个鸡毛的赛呀?不比啦!”
“你从那么早的时候就让着我啦,还比个啥劲呀?”
“你说对不,段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