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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巧云一听这个,彻底绷不住了,差点儿没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

她赶紧拿温水往下送送,同时摆摆手,“... ...快坐下说吧。”

“让你娘我仰着个脑瓜子瞅你实在是太累挺。”

“... ...哦。”段虎扶住椅背,大力一扽,咵嚓一下坐下了。

孙巧云瞥他一眼,缓了缓才勉强压住想骂他的冲动。

寻思这么多毛病,哪儿能一下子都说完?

还是先说最重要的,最该改的吧。

她悠悠叹息:“虎子啊,你这性子妈理解,春花也理解。我们谁都不是说想让你彻头彻尾地改了,但你得分情况。”

“你也甭想着学你爸,不是妈故意夸他,单能跟媳妇儿说软乎话,能老老实实认错儿求原谅这一条优点,就够你学上大半辈子了。”

“那还不一定能学个十成十,你能学个一半儿都不错。”

说完,孙巧云又捋了捋,开始细细地跟段虎摆。

她问段虎还记不记得春花从前说过,就让他做自己就行。

段虎立马板着脸点头,犹豫都没犹豫。

完了一想,不对啊。

他张嘴就要问,孙巧云却能掐会算一样拦住:“诶,你指定要问,她都说了她不生气,让你不用改,现在咋还生气了呢?”

“... ...”

艹!

段虎倏地瞪圆眼,都惊得忍不住在心里爆粗了。

太神了,他妈咋就这么神呢?!

孙巧云看他满脸错愕,跟个傻不拉几的热血愣头青似的,呵呵乐不停,摇头道:“虎子啊,你要知道,这两口子之间的关系跟别的关系是不老一样的。”

“比方说你交朋好友,虽说也关系不错,但咱们都不太会刻意要求做啥,但是对另一半就不是嘞。”

“你看,妈给你打个比方,比如说... ...春花跟别的男同志交朋友,一起吃饭——”

“她敢!!”段虎后话都等不到,直接原地爆炸,“腾”地一下站起来,“她敢给老子试试的?”

“看我不... ...”

孙巧云轻飘飘地瞪他一眼。

段虎蓦地梗住,嘴一闭。

“那为啥?你为啥要求她?为啥不叫她跟别的男同志好?”

“废话!她是我媳妇儿,就只能跟我一个老爷们儿好,咋能跟别的... ...”

“因为你对她的稀罕是有私心的,跟朋友之间或是父母之间的都不一样。这男女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做不到那么大公无私,因为你稀罕对方了,你付出了,就忍不住会要求对方... ...”

“想叫她也更疼你一些啦,更理解你一些啦,多跟你热乎热乎儿啦。你心里就美。”

孙巧云不疾不徐地给他掰扯。

“... ...”段虎听得皱起眉头,越皱越使劲。

满脸思索。

哦... ...是这么个道理啊。

他,他就说咋总想吃她嘴儿,还总想跟她贴一块儿黏糊呢。

她刚才没搭理他,还甩脸子,他气得差点没直接撅过去。

因为他稀罕她,还越来越稀罕,

就想叫她也越来越稀罕他。

也对他付出,让他心里美美。

后头的话段虎就没咋听得进去了,他满脑子都在想:

那、咋,咋才能叫大胖年糕团子也美美呢?

叫她美美,不就不生气了吗?

段虎觉得,再次鼓起勇气说个错了实在是太他娘的难了。

昨天好不容易挤出来,她还没听见,他都泄劲了。

可是... ...让她美美这事儿,他还是能做到的。

这么想着,便忍不住略扭过头,往自己身后头瞅了一眼。

孙巧云不经意瞧见,啧一声拍他,“我跟你说话呢!你往屁股蛋子上瞅啥?”

“... ...没,没瞅啥。”段虎迅速回身,拿起个大馒头就往嘴里塞。

含糊不清道:“寻思裤子都是土,一会儿洗了去。”

“成,那你吃吧。妈吃完了。”

“嗯,您甭管了,我收拾,您回屋歇着去吧。”

孙巧云起身,还想说啥。

段虎看都没看,就粗哑道:“我吃完饭先接她去,我知道那婶儿家搁哪。”

“... ...哦~~~”孙巧云捂住嘴,促狭笑开。

“行,那妈就不管了,回来的时候敲我门告诉我一声。”

她走出正屋。

“知道。”段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又往嘴里塞了个大馒头。

……

“丫头啊... ...春花丫头!能认识你,赵婶儿我是真高兴啊!呜呜呜呜... ...何凤啊,你说这娃,命多苦啊!”

“哎呀老天爷呀,你说你咋就不长眼呢?心眼儿这老好的一个,水灵灵的大胖丫头,你咋能叫她吃那么多的苦呢。”

何凤听得从炕上窜起来,啪啪打赵婶儿的手,“诶呦,她赵婶儿,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说个水灵灵就行了,后头还非得跟个大胖丫头做啥呀!”

季春花嘿嘿笑,和气极了,“没事的何婶儿,我本来就胖嘛,这有啥不能说的。”

“哪儿就胖了?”何凤很认真地打量她几圈,“春花,婶儿不跟你扒瞎,原先我们全家的衣裳都是我做,我这眼睛就是尺。”

“你是总穿太宽松的衣服显得!咱这肉绝对是长得贼匀称!”

“况且最近我看的真真儿的,你搞劳动这段时间都瘦了!你瞅你这棉衣。”

何凤俩指头一捏,“都松啦!”

“呀!”季春花眼儿圆溜溜的,怔愣又惊喜,“还真是,我都没发现!”

两个老婶子都被季春花这憨态可掬又天真可爱的模样惹得笑个不停,眼窝跟心窝里全都热热乎乎的。

何凤感慨:“她赵婶儿啊,咱还得是多跟这些年轻的小同志们接触接触,才能不容易老。”

说完拍拍季春花的胳膊,“春花呀,你是不知道,我们这院儿里都好久没这么热闹,这么喜庆嘞。”

赵婶儿也跟着附和:“可不是么,咱俩这还算是运气好呢,就算娃们都出去了,好歹也是有娃呢。”

“可你看斜对面那个王奶奶,都奔九十喽!一辈子无儿无女的,老头子前年也走人嘞。”

“就剩老太婆一个... ...谁都不知道哪天早起就瞧不见她出门子了。”

赵婶儿还捅咕何婶儿一把,“凤啊,咱离着近,跟王老太比也算年轻人嘞,可得没啥事儿敲敲门扒头瞅一眼,别到时候瘫吧炕上了都没人知道呢!”

“... ...”何凤听得心里凄凉又酸楚,抿住嘴没说出啥,只是连连点头。

摆在炕边的圆桌虽然破旧,但被赵婶儿擦得锃亮,中间摆着所剩无几的菜。

赵婶儿还少见的喝了些酒,刚刚才失了态,拽着季春花啪嗒啪嗒的掉了半天眼泪儿。

何凤觉出因为自己的沉默,屋中气氛逐渐凝结,急忙又抓了一把瓜子花生撂在桌上,“春花,吃饱了没?”

“磕点瓜子溜溜缝儿。”

赵婶儿醉意愈发重,嘬尽杯底的酒冷不丁儿地说了句:“凤啊,我现在突然贼后悔咋就没学学认字儿呢?”

“我寻思... ...一来是不能总麻烦春花给咱念信,二来,这不识字,不光不会读信,也不会写信呀!”

“诶,凤啊,我记得镇上好像就有个啥...中老年扫盲小组是啥玩意儿的,不然哪天咱也去报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