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玉兰的话音刚落,钱宜双便深深蹙紧眉头,抬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玉兰瞧着自家娘娘这副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着急不已,连忙上前,一边为她轻抚着后背,一边扭头朝着殿门处喊到:“来人啊,快宣太医。”
实在不是她大惊小怪,她家皇后娘娘自生产后身子便大不如前。
整日里瞧着无精打采,似乎提不起一点力气来的不说,甚至,常常让她有一种娘娘已至油尽灯枯之际的感觉。
身为钱氏的家生奴,若是娘娘在宫中有个什么,她们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不必。”钱宜双攥住她的手,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两个字阻止。
顾如梅有孕了?
顾如梅竟然有孕了!
钱宜双浑身都在止不住的颤抖,林婉宁有孕就罢了,那张脸本就是她盛宠不衰的资本。
即便只因着那副容貌,陛下想与她有个血脉传承也是可以理解的。
可顾如梅又是凭什么?
宫里突然有了两个怀孕的妃嫔,这消息就如晴天霹雳一般,击中了她内心深处最不愿回想的那个夜晚。
那夜,她对裴玄清下了药之后,他在迷药的作用下,稀里糊涂的被她扶着上了凤仪宫的床榻。
看着他昏昏沉沉的模样,她原以为一切都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原以为属于钱氏的巅峰即将由她创造。
可她想方设法留下的这个男人,竟浑身冒着冷汗缩在了床榻一边,压根不许她靠近。
她看着他冷白的皮肤逐渐红透,她伸手,摸到他裸露在外的,额头与手背的肌肤滚烫炙热。
他尽管闭着眼睛,意识已经模糊不清,却依旧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一副良家男子被逼迫的模样,一副仿若在为谁守节的模样。
当时的她,险些被他这副样子折磨到崩溃。
她不明白,他们是夫妻啊。
这样共赴巫山云雨的事,虽说他一向冷淡,少入后宫,可也不是新婚夫妻,没有做过的时候,他到底在矜持什么?
但夫妻间的事,若男子不愿,女子根本无法成事。
使尽浑身解数都依旧不成后,她轻抚着小腹,想着得来不易的助孕药与此次留下陛下的机会,果断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一个若是败露,足以摧垮整个钱氏的疯狂的抉择。
那夜之后,再结合翌日清早,他醒来时的那副不可置信又慌乱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陛下大抵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原因,所以对周公之礼,子嗣一事有些许抗拒的。
否则,哪有帝王像他一般入后宫的次数那样屈指可数,甚至连催情药都是一副打算硬扛过去的决绝。
可如今,对林婉宁的专房之宠,接二连三的后妃有孕,便恰恰说明他并不排斥房事,也并不排斥宫中添丁的。
那她那夜的自降身份算什么?
她那夜所受的屈辱算什么?
她这么久以来竭力隐瞒的真相又算什么?
难道这后宫中,谁都可以孕育龙嗣,唯有她这个正妻,这大周的一国之母,却没有这个资格吗?
虽说她本就不在乎帝王宠爱,她只要钱氏一族的荣耀,可自己的夫君如此待她,身为世家嫡女的骄傲不容许她就此甘心。
自生产大出血之后,她总觉得自己一只脚都踏进了鬼门关,整日虚弱到连坐着都觉疲累。
可她心里很清楚,若她死了,以裴玄清如今对林婉宁的独宠来看,钱氏再不可能送的进宫一个女子。
而她一直在费尽心力提拔的人,也没有一个能入得了陛下的眼。
她的大皇子,不知还能活几年,她一死,钱家就再也没有将来了。
强大的家族信念支撑着她一直没有倒下去,凭着一口气吊到了现在,难道此刻要她认输吗?
不!
她绝不能允许有人诞下龙嗣,绝不能允许有人与她的儿子争,绝不能允许将来的帝位不属于钱氏血脉的孩子。
钱宜双攥着玉兰的手更紧了几分,抬头的瞬间,她眼眸猩红,微颤的唇瓣轻启,似狂怒的狮子一般:“本宫,不能让她生!”
玉兰一双手被攥的生疼,却咬着牙不敢呼痛,只能点头应下:“是,奴婢明白。”
这些日子以来,娘娘被幽禁于凤仪宫中,原本就情绪低迷,后来皇贵妃有孕回宫,娘娘更是气得在榻上躺了两日。
躺着的这几日,娘娘也没少想法子,意图对皇贵妃腹中龙嗣下手,可惜皇贵妃如今入住了乾坤宫。
而皇上的乾坤宫,守卫实在太过森严,大抵一只苍蝇飞进去都会被查个底朝天的那种森严,所以她们根本无法下手。
若长此以往,恐怕皇贵妃的胎,只能被迫留下了。
原本就憋了一肚子气的皇后娘娘,若是再连穆妃的胎也除不掉,怕是真的会被直接气出个好歹来,她哪敢不应下啊。
玉兰安抚着钱宜双:“娘娘莫要忧心,她们的孩子即便真生下来,也远不如咱们大皇子尊贵。”
钱宜双侧眸,眸中一片阴恻恻的光芒:“帝位的争夺若是会看身份尊贵与否,如今登基的,便该是皓王,或者最差也是煜王,哪里会轮得到陛下。”
玉兰微怔,随即颔首道:“是奴婢愚钝,娘娘放心,没有任何人能阻挡咱们大皇子的路。”
……
乾坤宫
林婉宁放下手中的话本子,接过慧心刚剥好递过来的橘子,送入口中:“还没到午时吗?我都饿了。”
慧心连忙将案几上的芙蓉糕往她面前推了推:“那娘娘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皇上许是前朝事忙,耽搁了。”
林婉宁点点头,十分认同这句话。
自她回宫后,裴玄清除却每日上朝与接见朝臣,间或偶尔到福寿宫给太后请安外,其他时间都在陪着她,连奏折都命人搬到了乾坤宫来批阅。
更别说一日三餐用膳的时辰,早晚用药的时辰,无论有多忙,他都会回来与她一起。
临近年关,想来今日是有要事耽搁了。
正如此想着,小安子自殿外匆匆跑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