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一平静地道：“有方便杯没，拿一个过来！接烟灰。”
陈媛媛连忙小跑着去柜子里拿了一只不太用的玻璃杯。
先往玻璃杯里注了点水，才把玻璃杯放在李玉峰的手边。
“用这个吧！”
正好李玉峰的烟头上，已经积了一截烟灰了。
李玉峰顺手一弹，笑道：“谢谢你，你们张总有你这样一位助理，真是捡到宝了。”
陈媛媛只当是客人随口的奉承话，点头笑道：“谢谢夸奖！”
说完刚要离开，张一一却道：“我怎么就捡到宝了？”
陈媛媛这下就不急着走了。
而是也把目光看向李玉峰。
既然老板要逼问，她也很想听听李玉峰怎么说。
李玉峰道：“至少三点，可以说明张总捡到宝了。首先一点就是：胆大。陈总助，是那种做事不紧不慢，从容不迫的人。这说明她能力和控制力都很强，很多场景都在脑子里预演过了，可以做到成竹在胸。当然，做助理，这些能力是基础。我只说一个胆大，是因为，她心里有数还不行，还要够胆去执行。不怕犯错，没有那么多谨小慎微，这就很难得；其次心细：一个杯子，都能正好放在我磕烟灰的手边。我都不用怎么动，很自然地就磕了烟灰。还有水饺拿来，并不是连袋子一起放在那里。而是解开了袋子，把饺子和三种醮料分类摆放，一眼就可以看清。胆大心细加上能力强，这就超过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助理了。不过要称宝，那还差一点。但如果再加上一条：不骄不躁，实心做事。那就是肯定是宝了。按说这么强能力的人，心气肯定会比较高才对。可是，陈总助听到张总的吩咐，去拿杯子时，都是小跑着，去执行张总的任务，可见是很踏实用心，不骄不躁的。”
张一一没说什么。
原本她也以为李玉峰就是客套一下。
她故意点出来，只是想让李玉峰为难一下。
谁料李玉峰早有成见。
这些话，纵然说的稍有牵强，可也并不是言之无物。
陈媛媛倒是被李玉峰这番话，哄的心跳，快了两拍。
谁不喜欢听好话。
而且，李玉峰说的几点，确实也是她有下过功夫的地方。
不过，陈媛媛脸上却不动什么声色。
只是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些许不好意思的样子。
打着岔道：“我小跑着过来，是看到李先生的烟灰，快要掉下来了。”
李玉峰笑了：“那是，我只觉得刚才一阵香风袭来，手差点抖了一下。差点都不用弹烟灰了。”
陈媛媛轻笑，心道这人真是一张油嘴。
偷看到张一一沉下去的脸，陈媛媛连忙告退出来。
张一一看陈媛媛离开，便道：“你是手抖，还是心抖啊！要不要我安排一下，晚上让陈媛媛来找你？”
李玉峰连忙正脸道：“没性趣。”
喝了一口茶，李玉峰看张一一气下去了一点才开口道：“刚才你拿的纸，是我计划中，要让量子投资在旧城改中准备拿的地。”
张一一听李玉峰转到了正事上来，连忙也收紧了心，认真听着。
可是，李玉峰就说了一句，就不说了。
张一一心里虽然已经有了猜测。
可偏偏李玉峰是属牙膏的。
行吧，你不往外冒，我就帮你挤吧。
“北溪市的鼓楼区，真要全面改造？”
李玉峰道：“当然，不然，郑市长怎么可能被交流到北溪市？必须要改造，这是省里的决心。”
张一一点点头，这个她已经猜到了。
“省里和市里准备投多少钱？实际上又能拿得出多少钱？”
李玉峰‘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张一一怒道：“什么意思？我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张一一发现，自己面对李玉峰的时候，总是很难很平和。
心神总是不由自主的就浮躁起来。
平时自己可不是这样子的。
大风大浪也有些年头了，怎么这么沉不住气！
李玉峰慢条斯理地道：“不是说你的问题可笑。而是我要给的答案很可笑。”
张一一平和了一点，听李玉峰把话说完。
李玉峰道：“你第一个问题问市里准备多少钱？答案的是：一分钱都没准备。你别急，听我说完。事实是，如果市里和省里能掏钱来干这件事，那还有郑市长什么事啊？郑市长来，就是来解决钱的问题的。有米的饭，谁不会做。”
张一一实在忍不住了，问道：“那你上次怎么说市里要拿一百亿？”
李玉峰道：“对，我是说过。这就是你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你第二个问题是，省里和市里，实际能拿出多少钱？答案是一百亿！”
张一一有点晕了。
一分钱没准备，却能拿出一百亿？
李玉峰这话，完全没有逻辑啊。
“你是不是说反了，准备投一百亿，实际一分钱都没有。”
李玉峰道：“你没听错。我也没说反。省里和市里一分钱都没有准备，但是确实要投一百亿进去。当然，这个钱，并不是一下就进来的，今年应该能先进来二十亿；预计三年，财政能支出一百亿在旧城改的整体项目上。我说的，这个一百亿，是整体投资，并非只有旧城改本身，还有配套相关。”
张一一道：“还是不明白。你展开说说。你要是不能说明白，晚饭就别吃了，净吊我胃口。”
李玉峰道：“你就是我的饭，要不我先吃饱了再说？”
张一一瞪着李玉峰道：“我给你最后一次说的机会。如果不说清楚一点，我让你白来深市一趟。”
李玉峰道：“好了，说就是了。也就是你了，换个人，我才懒得搭理呢。”
说罢，就把和曾繁黎说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说了个遍。
还就是那八个字：虹吸效应，制造风眼。
张一一听着听着，就听入神了。
李玉峰说完好半天，烟都又抽了半根，张一一才回过神来道：“郑市长刚去，根基不稳，能控场？”
李玉峰道：“怕什么，郑市长控不了场，不是还有一位把郑市长交流过去的大神在后面吗？”
张一一道：“大神是省委书记蔡长河？”
李玉峰道：“我猜是。蔡长河和黄景怡的父亲，听说是同事。黄景怡父亲又是郑市长的老领导。”
张一一点点头，又问道：“如何保证规划按照我们的意图来，这个有难度。这里头，牵扯的利益太大了。聪明人，又不止你一个。到时候，常委会上，郑市长也不能一手遮天。”
李玉峰道：“那你以为我，我刚才是在干什么？之前的规划稿我全拿来了。咱找共性的地方拿地，鼓楼区总共也就是那么大点地方，横竖跑不脱。”
张一一道：“说是这么说，一开始拿地，就一定会惊动很多人。”
李玉峰道：“惊动了又如何？旧城改现在还没有风声传出，郑市长也根本没提，现在他们敢拿地？今天我离开的时候，就听说市长把市土地局的人叫过去开会了。让土地局把鼓楼区闲置的土地给整理出来，最迟下周就要拍卖闲置土地了。别人只会以为郑市长要大搞土地财政，要先卖地，回一波血。这种情况下，你说说看，除了我们敢下场，谁还敢买那些闲置的地？”
张一一吃惊地道：“下周就拍卖？你开玩笑吧！北溪有那么快的效率？开开会，再研究一下，再去形成方案，再报备市里，然后再组织拍卖。过年前，估计都做不完。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是在深市，也没那么快吧。今天周一，算下周五拍卖的话，也没多长时间准备。”
李玉峰道：“深市没有那个效率，北溪肯定有。因为，北溪可以不用按程序来，可以一言而决。这个举动，既是市长的三板斧；也是市长用来检验她话效果的试刀石。别说是中间还有一段时间。就算是市长说本周要上拍卖，这事也必须得办成。办不成，土地局就要大换人。有省里支持，市长如果不放开手脚，一切都按程序规规矩矩地办，那旧城改，根本不用动。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市长的笑话呢。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能让市长成为笑话。量子投资已经准备出手了，要先拿下这一波再说。当然，市长也肯定不止量子投资这一个后手。”
张一一道：“最大的风险是，囤了那么多地，万一旧城改搞不了？”
李玉峰道：“不搞？不搞都不行。出十亿帮市政府搞改造，政府如果都不搞，你觉得这样的政府有存在的必要吗？这是大势，不是哪几个人的意志，就可以转移的。”
张一一沉默了下来。
良久，张一一的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道：“好，我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