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贾府内又是新的一日缓缓拉开帷幕。庭院之中,下人们如往常那般,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洒扫事宜。扫帚轻拂地面,带起细微的尘土,在晨光的映照下,似点点金芒飞舞。后厨里,负责早膳的仆役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炉灶中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锅中热气腾腾,各种食材在案板上摆放得整整齐齐,只待烹饪。而各大丫鬟也穿梭于各个房间,手脚麻利地为主子们准备洗漱用品。那铜盆被擦拭得锃亮,毛巾叠得方方正正,梳子篦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贾政虽不必上朝,可身为贾府的顶梁柱之一,他仍不敢有丝毫懈怠,此刻早已整理好衣冠,神情肃穆地前往工部办公。贾宝玉因为同水灵烟之事,被贾母赶去了金陵,袭人忠心耿耿,自是相伴而去,其余几个丫鬟便依着安排归属到了贾母与王夫人处。
看似平淡无奇的早晨,却在不经意间透露出些许不同寻常。园子里,一群喜鹊像是知晓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声音清脆悦耳,仿佛在奏响一曲欢快的乐章。紧接着,那园中的梅花竟也在今日傲然盛开。一朵朵红梅在枝头绽放,花瓣如细腻的丝绸,色泽鲜艳欲滴,花蕊金黄点点,散发着清幽的芬芳。看管园子的婆子瞧见这般奇妙景象,心中暗喜,觉得定是祥瑞之兆,连忙一路小跑着去禀报王熙凤。
王熙凤正在房中处理家中那一堆繁琐事务,账目、人事安排等诸多事宜让她眉头微蹙。听闻婆子所言,她抬眸思索片刻,虽对这等所谓的祥瑞之事并未太过放在心上,可想着老太太近日因宝玉离去而心情不佳,这消息或许能博她一笑,也算是一桩乐子。于是,王熙凤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待将诸事安排妥当,便款步朝着贾母处走去。
“老太太,您看这大清早的喜鹊便叫个不停,碰巧梅花又开了,想来,家中是有好事来了。”王熙凤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声音清脆响亮,眼神中透着一丝灵动与狡黠。
贾母坐在房中,自宝玉去了金陵后,心中便似空了一块,整日里闷闷不乐。此刻听到王熙凤的话,她微微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光亮,却又很快黯淡下去,只是勉强扯动嘴角笑了一下,叹道:“唉,家中艰难,马上就是除夕了,也该有点起色,只是不知道宝玉在金陵如何了?”言语间满是对家族命运的忧虑以及对宝玉深深的牵挂。
王熙凤见状,赶忙上前几步,轻轻握住贾母的手,脸上笑意更浓,说道:“老太太,您且宽心。宝玉那孩子机灵聪慧,身边又有袭人悉心照料,定不会出什么差池。想那金陵城繁华热闹,宝玉出去历练历练,也是好事一桩,说不定能长不少见识,回来更有出息呢。这喜鹊叫、梅花开,可是吉兆,依我看,咱们贾府的好运啊,这就来了。年前虽说诸事繁杂,但有您老坐镇,一切都能顺顺当当。等除夕一到,阖家团圆,到时定是欢声笑语,把这些日子的烦闷都统统驱散。”
贾母微微点头,神色稍缓,可仍难掩眼中的担忧:“凤辣子,你虽会宽慰我,可宝玉毕竟从未独自离家这般久,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
王熙凤眼珠一转,脆声说道:“老太太,您忘了?宝玉身上佩着那通灵宝玉,那可是有灵性的物件,自会护佑他平安顺遂。再者说,金陵那边咱们家也有不少老亲,定会对宝玉多加照拂。您呐,就别自己在这儿瞎琢磨了,没得伤了身子。这府里上下,还都指望着您老的福气庇佑呢。您要是整日愁眉不展,这好兆头见了您,都不敢多停留了。”
贾母被王熙凤这一番巧言逗得轻嗔道:“就你这张小嘴会说,罢了罢了,暂且信你一回。只盼着宝玉能早日归来,也让我这老太婆安心。”
王熙凤忙不迭地应道:“那是自然,等下次宝玉归来,必定是来进京考进士的,到时候光宗耀祖,让您老好好高兴一番。这几日,我吩咐厨房多做些您爱吃的,您也好好养养精神,把身子骨调养得棒棒的,等宝玉回来,看到您容光焕发,该多高兴啊。”
贾母轻轻拍了拍王熙凤的手,“你这主意倒不错,只是这几日我这眼皮老是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王熙凤忙笑着回道:“老太太,这眼皮跳啊,可不打紧。俗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喜,指不定是有大笔的财帛入账或是更多的喜事临门呢。您想想,咱们贾府家大业大,虽说有些难处,但根基还在。如今这梅花盛开,正是苦寒之后的生机乍现,就如同咱们贾府,即将熬过这艰难时日,迎来繁花似锦。宝玉在金陵,许是正在为贾府谋一个大大的前程,等他回来,定能给您带来惊喜。”
贾母微微叹气,“但愿如此吧。这除夕将至,府里的各项事务你可得多操操心,别出了什么岔子。”
王熙凤恭敬地应道:“老太太放心,我必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把诸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从这府里的布置到年礼的筹备,从祭祀的流程到晚宴的菜品,我都已在心里盘算好了。定要让这贾府在除夕夜里张灯结彩,热热闹闹,让阖府上下都过一个好年,也让您老能开怀一笑,把对宝玉的思念暂且搁下。”
贾母被王熙凤劝解了一番,倒是回复了些许精神,用完了膳,却又是得了王夫人禀报,言说贾政今日已过下衙时辰仍未回来,就连下人也没回府禀报去向,王夫人忧心忡忡,来找贾母,希望贾赦可以让贾链去打听一番贾政的动向。
贾母闻言自是急了,这小儿子可从未有过此事,慌忙让贾链去打探,倒不是怕遇到歹人,只是怕官场上有所变化。
贾链得了吩咐,快速去了工部衙门,待寻到熟人一问,才知是陛下召见,进宫去了,贾链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赶回贾府,要知道贾政官职低,连早朝都混不上,如今怎会被召进宫,这究竟是福是祸!
贾琏接了贾母的吩咐,一刻不敢停歇,风风火火地直奔马厩,牵出一匹快马,翻身上鞍,便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工部衙门飞驰而去。一路上,贾琏面色凝重,心中满是忧虑与疑惑,他深知二叔向来循规蹈矩,今日这般反常的情况定是事出有因。
马蹄扬起阵阵尘土,不多时,贾琏便赶到了工部衙门。他跳下马,匆匆步入衙门内,四处找寻熟悉的身影。待寻到一位相熟的差役,赶忙上前拉住问道:“可知我二叔贾政大人去向?如今已过下衙时辰,却仍未回府,且无任何消息。”
那差役见是贾琏,忙行礼回道:“琏二爷,大人今日被陛下召见,进宫去了。小的也只知道这么多。”
贾琏闻言,顿时大惊失色,脸上血色尽失,身体也微微一晃。他怎么也想不到,官职低微、平日里连早朝都甚少参与的父亲,竟会突然被召进宫去。这在以往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究竟是因何事触动了天子?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贾琏不敢多做耽搁,转身又跃上马匹,心急如焚地往贾府赶。一路上,他思绪万千,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可能的场景,越想心中越慌。
踏入贾府大门,贾琏径直朝着贾母所在的正厅奔去。此时的贾母与王夫人早已在堂中如热锅上的蚂蚁般焦急地踱步。见贾琏归来,贾母浑浊的眼眸中瞬间闪过一丝光亮,忙不迭地颤声问道:“链儿,打听出你二叔的消息了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贾琏冲进屋内,脚步踉跄了一下,才稳住身形,接着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他赶忙抱拳回道:“回老太太,二叔是被陛下召见,进宫去了。只是……只是二叔一向官职低微,寻常里甚少能得陛下垂青眷顾,此番毫无征兆地进宫,孙儿实在是琢磨不透这究竟是福是祸,心中实在惶恐不安。”
贾母一听,只觉心中“咯噔”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揪住,脸上原本还勉强维持的镇定瞬间被忧虑之色所取代。她抬手轻抚胸口,似乎这样便能缓解内心的慌乱,嘴里喃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一辈子也从未听闻有这般情况发生啊。”
王夫人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眶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与哭腔说道:“老爷向来谨慎小心,在官场中也是步步为营,可别出了什么差错才好啊。”
贾琏稍稍缓了缓急促的呼吸,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又接着道:“孙儿也觉得此事太过蹊跷,孙儿在工部多方打听,可那些人也都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只知晓是突然被宣进宫。”贾母听闻,强自镇定下来,她深吸一口气,浑浊的眼眸中透露出一丝坚毅,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且先别急,咱们在这干着急也无用。链儿,你再派人去宫门口候着,一有消息,便立刻回来禀报。无论如何,咱们得先知晓事情的大概,方能做下一步的打算。”贾琏连忙应了一声,又匆匆转身,脚步匆匆地安排人手去了。
一时间,贾府上下被一片凝重、不安的氛围紧紧笼罩着。丫鬟小厮们皆小心翼翼地做事,不敢有丝毫懈怠,生怕触了霉头。众人心中皆默默祈祷,愿贾政能平安无事,顺利归来,驱散这突如其来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