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脸上的兴奋骤然消失。
“什么意思?她什么意思?”其中一个男人面色狐疑,情绪起伏。
“阎王要人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意思。”一道冷沉的音色忽然传入耳中。
两人同时看向莫名冒出来的俊美男人,依然单手插兜,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
“这位先生,你肯定有谢小姐的联系方式吧,给我们一个吧?”一个男人恳求道。
“对对对,我也要一个,她这么厉害,一定还有办法拖延时间。”另一个男人也哀求道。
“你当她这么闲?”谢淮安一记冷眼扫过来,“还是说你们很有钱?”
说完,他撩下一脸哀思的两人,大步流星欲走。
走之前,似是想起什么道,“做人不只要会道歉,还要懂得感恩,说好的锦旗记得奉上,一个小时内送来。”
IcU内,何医生特地把圆妞请进去,亲自跟她交待小胖墩的病情,“食物过敏引起的喉咙水肿,这种病很急,几分钟之内就会因窒息而死,得亏你们送的及时,以后海鲜和牛奶等易过敏的食物都不要碰。”
圆妞嗯了声,表示感谢,同时秀眉蹙起,“何医生,有没有办法确定所有的过敏源?我不想以后总是跑医院。”
毕竟人被惊吓一次就够了。
“可以,等他好了再带过来做个全面的检测。”何医生事无巨细,面对圆妞时,全然没个医生的风范,简直把她当女神一样供着。
谢淮安只通过门缝一瞥就几乎断定,她又招来一只雄蜂。
随即面无表情地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
小今整理好所有缴费单据,递给圆妞。
圆妞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收费项目,脑子一空,有种眩晕感。
如果她没记错,她钱包余额早已为零。
“谢大师,我跟收费处熟,你跟我来,不用排队哈。”小今以为她在烦恼那一长串的队伍。
“不用,谢谢哈,我先上个洗手间。”
圆妞转身就走,可没走两步就被人团团围住。
一大妈对她竖起大拇指,笑道,“哎,小姑娘,你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你是个女先生吧?”
圆妞正愁没钱付医药费,盯着大妈两秒,随即淡笑出声,“没错,算卦看相驱邪,我都会点儿,大妈,你有需要吗?”
大妈点点头,把她拉向一旁道,“那你看看,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圆妞诧异,“大妈,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大妈道,“说实话,我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晚上,一躺床上就呼吸困难,不管用什么法子都没法平复,天天如此,我都怀疑心脏出问题了。”
“做过检查吗?”
“心电图啊,心超啊,什么检查我都做过了,医生说我没毛病,可我就是觉得一躺下来就心口发沉呼吸困难。”大妈一口气说完,说话声带着喘,殷切地渴望着一个理由,“有人告诉我,科学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就只能用玄学来解,今天遇见你,是我的荣幸,我想试一试,只要能解决问题,多少钱都无所谓。”
圆妞刚才早看出问题所在,之所以问这么多,是想把情况摸清楚点儿,也让对方觉得她靠谱。
“大妈, 你面相丰腴,两颊有肉,子女宫红光冲天……”她漂亮的眉眼一挑,看得人心口一阵荡漾,大妈不知不觉也被蛊惑,暗道这小姑娘真是美在风骨里,不自觉信她的话。
可下五秒,等圆妞吐露完天机,大妈满脸愠怒。
她不顾周围人多,比划了两下身材和腰身,咋咋呼呼地大喊,“你说什么?我要生孩子了?开什么玩笑?”
一连三个问句成功吸引身边来往的人,大妈指着圆妞,怒气未消,“小姑娘,做人要有底线,话不能乱说,钱也不能乱赚,我刚做过妇科检查,我都快要绝经的人了,连怀孕的机会都没有了,怎么生孩子?”
圆妞没想到大妈情绪那么激动,叫嚷声更是堪比大喇叭,爱凑热闹和不爱凑热闹的人都吸引过来。
“大妈,你听我说哈。”圆妞忍下不悦,尽量好言劝着。
眉眼一扫,定格在那抹抱臂的颀长身影。
谢淮安勾起唇角,一副你真能惹事的表情,嘲讽得再明显不过。
圆妞从前只觉得他冷,疏离,自打领证后,两人交集变多,她发现谢淮安的冷是有针对性的,比如江伊人那些女人,他不想靠近,就不会多看一眼。
眼下,他长腿一跨,穿越人群,忽然伸手抓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腕,面冷无情道,“我又不是养不起你,何必出来看人脸色。”
圆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抓弄得心神恍惚,但很快被大妈龇牙咧嘴的骂声惊醒。
她说,“小姑娘,你给了我希望,又让我失望,不觉得这么做很残忍吗?”
闻言,谢淮安脚步一顿,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缓缓转过来,堪比一万把刀子在大妈身上凌迟,“等你先学会尊重人再来求人。”
忽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席卷进圆妞诧异的心口。
她仰头,看向那张让人心跳耳热的脸,努力让自己平复,不要沉溺其中。
她缓缓掰开谢淮安的手,麻痒的电流在两人相触的手指间流淌,一个可怕的意念闪过,这个男人的心,深沉到她读不懂。
表象往往最具欺骗性,圆妞不相信用她来当桃花斩的男人,会好到事事为她出头。
未来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
她重新在眼里泛着泪光的大妈面前站定,把她心底的彷徨和无助又读了一遍,所谓的刀子嘴豆腐心,就是她。
想到这,她开口,“大妈,我没有骗你,你命里还有一子,就藏在你胸口的位置。”
这话一出,周围窃语声更大,有人代替大妈问道,“生孩子的器官不是子宫吗,怎么会在胸口?”
这人语气是明显的揶揄,补充道,“大师,你也是个女的,该不会对自己的身体构造无知到这种地步吧?”
圆妞脸色沉下来,直视那双嘲讽的眼,“你还是个男的,也未必清楚自己的身体构造。”
“你什么意思啊你?”男人恼羞成怒。
圆妞也不含糊,往下打量了一会儿道,“把先天畸形当成那方面功能障碍来治,闹到大半夜来急诊的地步,看来你的女伴对你怨言很深。”
闻言,那男人沉默一秒,而后满脸通红道,“你,你胡说什么”?
“有没有胡说,把你刚才的检查单子拿出来一看就知道了。”
“切,我还有事,懒得给你废话。”男人心虚,转身就要逃走。
不知哪伸出来一只脚,男人被勾得一个趔趄,手里的检查单四散开来。
路人捡起来随便一瞥,双眼瞪得老大,“哎,还真是,他那玩意儿是畸形的嘿。”
男人面子掉光,连检查单都不要了,拔腿跑了个没影。
这边,大妈恍惚回神,似信非信道,“大师,你说我胸口藏着一个孩子?”
圆妞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补充完整,“准确地说是一个胎灵。”
“胎灵?”大妈被吓了一跳,赶紧往胸口摸去,“没有啊,啥也摸不到啊。”
“都说了是胎灵,跟鬼魂儿一样,摸得到才怪。”有人出声解释。
大妈吓得脸色一白,赶紧向圆妞求救,“就是这东西压得我胸闷气短?”
“是的,”圆妞点头,随即扯出一丝淡笑,“胎灵不同于一般的鬼魂,他们是纯净善良的,不会伤人。”
说着,圆妞往大妈胸口低下头去,展颜就是一个温和到让人心跳的笑。
从谢淮安的角度,也跟着看见一抹极淡的虚影,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儿。
那小女娃儿颇有灵性,圆眼一眨一眨,咧嘴笑得颇为喜庆。
跟对面那圆眼俏皮的女孩一样,画面美好到让人心动,他不自然地别过视线,强迫自己不要多看。
“那她为什么会来找我?”大妈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下自己不算好的身材,“我这把年纪还生孩子,说出去都嫌丢人。”
话落,咧嘴笑的胎灵,一对糯糯的小红唇瘪了下去,还气得喘了两脚。
大妈胸口一紧,嚎叫了一声,“疼啊。”
圆妞眯眼震慑那女娃,露出不高兴的神情。
同时,安抚大妈,“胎灵附身在你身上,说明你本人或者家人做了天大的善事,你们家是什么功德?”
“什么善事,我就是一个小市民,”大妈随口接道,忽然,福至心灵张圆了嘴,“不会是我大儿子的功劳吧?”
听她这么一说,有人好奇道,“你大儿子干嘛的?”
大妈赶紧捂嘴,“不能说,国家不让说的。”
众人瞬间秒懂,“你儿子在国家保密单位吧?不是善事,而是立了大功吧?”
大妈嘿嘿笑了两声,生怕自己一接话,秘密就保不住了。
“这么一说就全部通了,你儿子立了大功,善报就落实到你这个当妈的头上,这是天意哦。”众人纷纷朝她投来羡慕的目光。
可大妈眼露为难,“可我这一把年纪了,生孩子像什么话?”
“生还是不生,你要仔细考虑衡量,胎灵入体不是每个人都有的福报,一旦决定生,将来这个孩子会给你带来更大的福报。”
“如果不生呢?”大妈一盆冷水泼下。
圆妞看着可怜的小胎灵,脸色骤然沉下,“不生,你们家将不再得胎灵庇佑,会跟普通家庭一样,顺遂不可预估。”
大妈吓得一激灵,赶紧取出钱包,摸出全部的人民币给圆妞道,“大师,我会好好考虑的,这些是你应得的。”
圆妞也不扭捏,暗自接过,一摸皱了眉,取出八张,把剩余的交还给大妈,“不用这么多,等你生下个小女娃儿,我再来讨杯满月酒喝。”
大妈一听到小女娃儿,眼里藏了一抹星光,很是惊喜,“大师,这胎灵是个女娃吗?”
圆妞也不藏着掖着,事实上,她清楚大妈的软肋,好不容易把儿子培养大,转手交给了国家,这些年跟丈夫牵肠挂肚又无可奈何。
“确定,只要你愿意生,我保证是个小女娃。”
“如果确定是个女娃,闲言碎语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大妈笑得心花怒放,盯着圆妞那张漂亮到不可描述的脸蛋道,“也会像大师你一样漂亮吗?”
夸赞来得猝不及防,圆妞反应慢了半拍,有点不好意思道,“漂亮可爱是必须的,而且会是一件非常贴心的小棉袄。”
话到这里,大妈高兴地留下圆妞的联系方式,趁机把剩余那叠钞票塞到她手里,一溜烟儿地跑了。
圆妞松了一口气,想着终于有钱缴费了,没曾想一道人影挡了过来,抽走她手里的单据。
“你干嘛?”圆妞下意识道。
“还不够明显?”谢淮安挑眉往收费处走。
“我有钱。”圆妞小碎步跟上,想找机会把单据抢回来。
身侧的人唇角勾起似笑非笑地弧度,
“你那点钱花了,接下来的的日子要怎么过?”
圆妞半张着嘴,明显的惊讶,随之是被看透的难堪。
谢淮安整个后半夜都是一张谁都别惹的样子,这会儿倒是有了丝消融的柔和,淡淡不屑道,“哪个缺心眼的妈会在缴费时跑去洗手间,还顺带做单生意?”
很明显,她缺的不是心眼,而是钱。
圆妞恨得牙痒,偏偏对他无可奈何。
因为缴费单上几千大洋的费用把一个傲气十足的女先生硬生生逼成了陪笑丫鬟。
她听见自己略带谄媚的声音说,“医药费跟装修费一起算,到时我会转账给你。”
谢淮安一夜没合眼,俊容泛起倦色,一想到被小胖墩弄得惨不忍睹的豪华公寓,俊颜起了丝狡黠。
颀长后背忽地一转,一双幽眸藏好了算计,“以我们的关系,谈钱是不是太俗了?”
圆妞步子一顿,紧急刹车,幸好,没撞上去。
“不谈钱谈什么?”圆妞圆眼一眯,暗想他要跟她谈感情吗?
下一秒,冷漠无情的男人撕裂她一闪而过的希冀,“比如等价交换,雇佣关系,肯定不是你以为的那种谈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