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寂静。
欧阳一鸣闷哼了一声，忍住疼痛曲起膝盖查看自己大腿上的伤势，好在伤口没有触及到动脉。仔细回忆了一下，却还是丝毫不记得自己被抓到这里之前的事情，只觉得正跟严小彤他们说着话，结果恢复意识之后就到了这里。那两个家伙一定着急得不行吧…欧阳一鸣苦笑了一下，究竟之前那股自信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在对手面前自己根本毫无招架之力啊。想必那些失踪案件也是用了这种手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让目标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视野。
听宋凡日的意思，似乎是要准备发动袭击，这么说来国家宇宙安全局的支援部队应该已经埋伏在附近，这样这场冲突才有利用价值。同样，一旦起冲突，鲁东岛就会成为这场阴谋的牺牲品，成千上万无辜的人将被席卷进来，丢掉性命。自己没能阻止宋凡日，只能靠外面的军队直接摧毁基地来将可能造成的危害削减到最小了，杨威文少校应该明白这一点，如果是他的话，也会这么做吧……
就这么一瞬间，欧阳一鸣突然觉得很是疲惫。指纹的事是他搞的鬼吗？为了让自己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看上去就完全是在冒险的计划，而利用了自己对姜小晶的感情，还有…对他的信任，把自己当做试探敌人虚伪的棋子。欧阳一鸣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这还真是一步好棋啊……难怪，明明下班了他还要亲自过来讲解作战计划，后来姚云溪送过来的指纹数据，也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吧……欧阳一鸣想起宋凡日和杨威文如出一辙的微笑，无奈地最后抬眼望了望头顶微弱的光源，一股浓浓的倦意袭来。
自己这一生，还真是与背弃有缘呢……
“确定是这里没错吗？”
杨威文将手搭在椅背上，看了看影像资料，扫了一眼严小彤。
“从能量波动变化来看这附近最有可能存在基地的出入口，我认为这个位置最为可疑，但是还没有发现出入的具体方法……”严小彤说完，咬了咬下唇。
“我要的是确切的回答。”杨威文抬手揉了揉眉心，在控制台前缓缓踱步。
“她已经尽力了。”于京浩在一边抱着胳膊，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浮躁，“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派出部队增援？”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要掌握先机，不能陷入被动，但现在还有点太早……”
杨威文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直接变成了喃喃自语。
“科长，你的计划是什么？”严小彤开口问道。
“……”杨威文长叹了一口气，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停止踱步倚到严小彤的座椅背面。
“我其实还掌握了一部分资料，是关于‘东北虎’与‘疯狂战神’的情报。三年前从总兵军团那里接手负责调查追踪神秘失踪系列案件的时候，我们国家宇宙安全局曾经与国际宇宙安全局进行了一次情报整合，认为这次事件是由bb集团一个代号‘东北虎’的人物策划的一场阴谋，而这个东北虎……极有可能是当时诈死的宋凡日。”
严小彤和于京浩面面相觑，杨威文也停顿了好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
“从bb集团内部获取到的间谍情报显示，为了顺利实施这个计划，他们在中国建立了重要据点，由这个东北虎……也就是宋凡日管理着。直到发生这次事件我才知道据点设立在鲁东岛，这样情况就有些复杂了……三年，对手显然已经准备充分，那具男尸更像是一封挑战书，为此我不得不小心谨慎。所以我派欧阳一鸣执行这次情报刺探任务，也是出于相信，如果是他的话，应该可以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杨威文越说脸色越是凝重，一旁于京浩的面色也阴晴不定起来。
说白了不过就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派手下去送死而已，呵，跟我们总兵团也没有什么两样，所谓部队不过也就是这种东西而已，人命算什么？利弊权衡，军人不过是上司手中操控着的没有情感的杀戮机器，棋子一般活着，棋子一般死去。于京浩这么想着，盯着杨威文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轻蔑，还有一股怨恨，而后转瞬即逝。
像严小彤那么聪明的人，自然也明白杨威文话里的意思，她紧紧咬着嘴唇，不知是不是由于愤怒而眼眶泛红，一脸遭到背叛的表情盯着前方的指示屏，半天才用略微颤抖的声音开口说道：
“少校，你说的先机，是打算在对手有所行动之前就无差别摧毁这个基地吧，不管一鸣是否能够回来……”
严小彤紧紧地握起拳头，指关节因为力度过强而泛白。
“云溪姐…不对，姚云溪上尉她，应该已经以国际宇宙安全局的名义向中东联合馆获取申请了吧，我说的对不对？”
严小彤的声音带着一丝冷笑的意味，于京浩默不作声的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察觉到她的身体正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开口说道：
“冷静点，严小彤。”
“——冷静？！”严小彤像是终于被戳破的气球，粗暴的甩开于京浩的手，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着静静倚靠在椅背的杨威文的背影喊道：“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最信任的上司居然隐瞒了这么重要的情报！……欧阳一鸣现在很可能面临着生命危险，这些混蛋们这样做与杀人犯有什么区别！杀人犯——凶手！！”
“怎么说话呢，”于京浩皱起眉头，将出离愤怒而不断挣扎地李静紧紧抱在怀里。“这里没有杀人犯，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清醒是吗！”严小彤抬眼望着于京浩，眼角溢出泪水。她眼里愤怒延伸出的血丝像针一样，刺下去不痛不痒，却令于京浩心里难安。“你为什么不让他清醒一下！！我们是有血有肉的人，不是他手里的棋子！我们是战友，是兄弟，是可以依靠的同伴！他怎么可以……”
严小彤的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与责备。
“…可是，不能否认，目前的状况少校的计划是最好的选择…”她喃喃说着，将目光低垂下来，“对方无疑是想挑起中国与中东联合国的对峙，再拖下去，鲁东岛的伤亡将不可避免……我们必须掌握先机……”
“所以，我没资格说什么…我们也是可耻的帮凶。”严小彤缓缓推开了于京浩，坐回到了座椅上，盯着指示屏不再作声。
一直没有任何反应的杨威文终于叹了口气，站直了身子，丝毫没有辩解的意思，就像是默认了一样。于京浩看向他，表情复杂的默默攥紧了拳头。
“我从没想过要牺牲一鸣…”杨威文背对着他们，抬手扶了扶眼镜开口说道。“或者是牺牲任何一个人。我让姚云溪申请的，的确是进攻的许可，只不过这是为了营救欧阳一鸣而进行的攻击行动。”
于京浩和严小彤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他的背影，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第一次让这两个年轻人察觉到了自己所背负的那股沉重，也是他们必须面对的沉重，杨威文低沉的声音也因此透出一股无奈与沧桑。
“既然在战争里牺牲是不可避免的，那么这次决定造成的后果就由我这个罪人来承担。”
只是无论如何，欧阳一鸣这孩子绝对不能有事…
杨威文缓缓转过身来，镜片的反光一闪，对着两个人笑了笑。
“反正对我来说，再增加一份罪孽也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