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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其他类型 > 西维的奇幻冒险 > 第92章 虚无主义者会梦见一束花吗?(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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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虚无主义者会梦见一束花吗?(三)

婚礼的筹备其实并没有算在西尔维亚的做事清单之上,自从她把这件事交给贾维斯要求它直接按照本星球的婚礼模板进行之后,除了她觉得需要去定制一枚钻戒之外,西尔维亚就过上了与之前差不多的忙碌日常。

而现在她需要解决的是另外一件事。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托奈莉那天量身体数据回家溅了一身血之后,她就开始变得匆匆忙忙,每天早上她从实验室里出来后几乎就只能看到这孩子关上门离开的身影,而直到晚上灯华初上她才会等到这孩子披星戴月地回到酒店。

——这一点都不正常。

当然对于普通的青少年可能正常,但对于托奈莉来说这一点都不正常。

西维并不是托奈莉的家长,甚至就连“监护人”的身份也只不过是个好听的借口。

从任何角度她都不应该对她的室友如此关注——但托奈莉仅仅只是她的室友而已吗?

西维思考了一下,很快就为自己的僭越找到了借口。

——她是她的搭档、她的伙伴、她飞船的副驾驶、她管家的一级权限拥有者以及会给她在需要的时候递过来螺丝起子的那个人。

那么她的过问就自然是很正常的。

“站住,去哪儿?”

在一片黑暗里,西尔维亚今天破天荒地没一整晚窝在实验室里,而是静静地坐在门边的沙发上,眼睁睁地看着托奈莉从房间里出来蹑手蹑脚地跑到门口。

“啊!——西维,你在这里啊,我还以为……”你今天还在实验室里。

突然被叫住的托奈莉很明显被吓了一跳,但她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拿出了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对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西维打着招呼。

就好像对西维这一副质问的语气一点问题都没有。

托奈莉自己心里也有不可言说的心事,她不敢在西维面前透露,也并不想让她知晓——因此她只能这么尴尴尬尬地努力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

西维看着女孩这一副支支吾吾、明显有事情瞒着她的态度,突然一种奇怪的情绪从她的心里升起——只不过仅仅是几天功夫而已,这孩子又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人、有了怎么样的心事,居然连她也不肯告诉?

但她没有立场质问她。

西维告诫自己冷静,托奈莉是她在这片宇宙里比较喜欢的生物,是她愿意亲手为她加固狗链的人类,但她一点都不需要在乎托奈莉的想法、也一点都需要不关心她,她只是这庸庸众生里一个极为普通的人类罢了,如果为此而心神不宁就反而是本末倒置……

但是、但是——

她突然站起来围着托奈莉快速转了两圈,一点所谓的风度与逼格都不能维持,像是围着主人焦急地团团转的大猫一样。

突然好像观察到了什么关键的东西,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接下来说出的话像是淬了毒一样尖刻:

“啊哈,我们伟大的救世主托奈莉又去哪里挥洒您无处安放的好心肠了吗?需要我告诉你这颗星球大多数你能见到的人简直都烂透了吗?不,要,多,管,闲,事,要我说多少……”

“我不准你这么说我的朋友!”

第一次托奈莉如此激烈地打断了她的话,简直就像是西维踩了她一脚一样,这个一直在西尔维亚面前乖巧地像个鹌鹑一样的小孩为了她的新朋友居然能够如此勇敢!

可是这恰好更加激怒了西尔维亚。

“‘朋友’?”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明明只是简单地重复,却在托奈莉眼里简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差点就要跳起来了。

“你觉得这颗星球上有谁能够当你的朋友?托奈莉我看你是傻不拉几地被别人骗了自己还不知道!”

如果说刚才的西尔维亚还能说勉强维持她平常刻意保持的风度,现在的西尔维亚简直就离破防不远。她从托奈莉嘴里听到“Friend(朋友)”这个词汇后脸色简直难看得就像是喝了毒药一般。

语气冷冽,字字诛心。

“——你不如检查检查你的钱包是否还在身上。连自己的心爱之物被那位‘朋友’偷偷拿走都毫无察觉,你真的觉得她拿你当作‘朋友’?”

看着女孩立刻在自己身上的口袋摸上摸下,脸色一变,西尔维亚刚才莫名其妙的闷气瞬间就都被消除了。

她得意地在胸前抱住了自己双臂,居高临下地为小孩作出最后的总结:“记得明天和我一起去拍卖会,我有个小东西需要入手,你也可以随便挑一件。”

*

地下城区,酒吧。

今天一直冷冷清清的酒吧第一次迎来了它的客人,擦拭着清洗过的玻璃酒具的酒保神情冷淡地瞟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叫嚣着来一杯“长岛冰茶”的小鬼,冷冷地为她递上一杯果汁。

指了指牌子:“我们不招待未成年客人。”

好不容易叛逆一次的小孩对这个胆敢如此不尊重他的上帝的酒保怒目而视,只好唉声叹气地趴在吧台上愤怒地嘬着她的限定果汁。

“西尔维亚总是对的。”——这是一条跟在西维身边人都不言自明的一条真理。

想要安安分分地活着待在西维身边的人最好能很快地明白这一点,在西维身边别说自己的思想,就连大脑的存在都好像是多余的一样。

可是托奈莉一点都不喜欢这样,她为了能够一直一直跟在西维身边实在是牺牲了很多东西,但她不在乎。只要西维能够一直为她留着她身边的那个位置,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本来以为一直保持这样就很好——就只有她,只有她和西维两个人,她们一起坐着飞船去往各种各样不同的星球不同的宇宙不同的维度进行那些无穷无尽的冒险。

那些旁人甚至一辈子都不曾体验过的险境只是她的日常,在各种不同的文化与规则的冒险里,她和西维两个人站在一起,对抗整个世界。

她曾经以为这是永恒。

但是,但是——

“我的……她要结婚了。”

这句话埋在她心里的时间实在太久,用着颤抖的嘴唇借着果汁的劲头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说了出来。

她不知道怎么向这个人形容西尔维亚,她甚至不能准确定义她们之间的关系——室友?朋友?家人?爱人?

都不准确,都太过狭隘。

或许是酒吧实在是太过冷清,或许是这个冷酷的男人心里其实也有一个粉红的少女心,或许他就只是想听八卦呢……反正无论如何他开始正面向托奈莉,表示自己正在倾听。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即使我知道这里的人都是骗子——啊不是说你先生——我是指我认识的人,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我还是总是过来,我还是无法装作什么都不在意地待在西维……就是那个她,的身边……”

托奈莉说得断断续续,连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她确信自己并不嫉妒那个突然被西维决定要一起迈入婚姻殿堂的人——不管ta是谁——她只是害怕,害怕自己从此不再能够站在西维的身边,而只能退居二线,从此只能看着西维的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只要她真的跟不上他的脚步,她就一定不会记得她。一想到她的眼里不再会有她的身影,托奈莉就难过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酒保先生第一次向她开口,略微沙哑的声音很符合托奈莉对这位大叔的刻板印象。他身穿黑白的酒保制服,衬衫马甲勒得他腰线极为漂亮。即使看上去已经年至中年,却依旧可以看出年轻时的风姿。

他看着托奈莉,钴蓝色的眼眸中带有了一些怀念。

也许他曾经也有个女儿,这或许就让他对待托奈莉要比其他人要温情得多。

托奈莉对此一无所知。

她像是来买醉一样地大口喝着酒保先生给她的饮料,酒保先生没有责怪她,而是默默为她继续续杯。

借着“果汁劲”托奈莉开始装作自己醉醺醺的样子慢慢地描述着她眼里的西尔维亚,言辞间简直充满了自己身为小跟班的头号十八米滤镜:“西维……她是个很聪明的人,你没办法想象地那种聪明……任何她需要的东西她都可以创造出来,任何她想要做到的事情最后一定都能够做到……”

她说的很慢,但是听者却极其冷酷。他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指出了托奈莉话语中她自己都未发现的漏洞。

“嗯,她很聪明,但只是聪明却不能给人任何裨益,这似乎并不值得你在这里为她伤心。”

“才不只是这样!”

托奈莉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岂有此理,这世界上竟然还有对西尔维亚如此不尊重的人存在,这怎么可以!

她开始继续补充。

“西维……西维还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她曾经去到过很多很多其他人从未涉足的领域冒险,而且能够做到很多别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酒保先生的评语依旧不为所动。

“很勇敢,但是总是前往人类未曾涉足的绝境除了‘勇敢’之外,我更倾向于形容这样的人为‘有自毁倾向’。除了那些靠着肾上腺素才能活下去的人之外,我不得不提醒你——待在这样的人身边很明显会是一种折磨。”

这这这这这……

这个人怎么就怎么都不明白呢?!托奈莉简直着急地都要用手脚开始比划了,那么好那么好的西维怎么这个人就是不懂呢?!

“西维……西维……西维……”她着急地左思右想着,却发现对于大部分人来说西尔维亚这个人从头到脚除了她的大脑之外,哪怕那张漂亮的脸都不是什么优点——除了让她在批评别人时显得更加刻薄和毒舌之外,真的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对于托奈莉来说这些肯定都不是真实的。

她是跟在西维身边最近最久的人,她知道西维偶尔有点小腹黑,会喜欢捉弄别人,看别人的出糗她会开心地勾起嘴角;

她知道西维不喜欢休息是因为她有点害怕黑暗,她不喜欢那种空无一人的感觉,那会让她想起自己曾经一个人漂流宇宙的孤独;

她知道西维有点挑食,不喜欢茄子因为它们很丑,不喜欢蔬菜因为口感很难吃——因此在补充维生素后理直气壮地拒绝它们上自己餐桌……

『I KNow YoU FoR REAL.』

她知道的西维不是那个政府传言里的疯狂科学家,不是反政府反秩序毫无理智的恐怖分子,她知道的是是那些细细碎碎的生活细节,是那些密密麻麻的情感冲动。

因此她难以回答这个问题——这个“她是一个怎样的人”这个问题。如果你从未和一个人有那样深刻的羁绊,你又怎么能对她的形容有切身的体会呢?

“……她还是,还是一个很善良,很害怕孤独的人。”她最后只好这么说。

这些话她说着真心,却对别人的看法不抱有相信的希望。

但她很想这么对别人说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亲口说出这些话。

“她喜欢在最后做成什么事之后自己一个人高调庆祝,因为这样就能掩盖路途上的孤独;她喜欢把自己喜欢的东西藏到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地方,即使那个地方我和贾维斯都心知肚明……”

她说的很多,断断续续没有章法,她事后想起来也觉得自己实在是不可思议居然向一个基本上陌生的人透露这么多东西;但是或许是这位酒保先生实在是个很好的听众,甚至他不说话时还会给托奈莉一种有点和西维相似的冷静气质。

这让托奈莉的发言愈发不加遮掩。

“……我知道了,”他静静地听完这些话以后,将手里一直宝贝着的酒杯放在盘子里,很认真地对托奈莉说:“对不起,我为我之前的武断而向你道歉。你的形容很真实,我相信你口中的这位‘西维’确实是一位值得让人放在心上的人。你的故事完全值得我的果汁。”

“……你相信我?”

他冷漠得如同刀刻一般的脸庞第一次在她面前浮现出了些许动容,像是终于记得自己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类一样,他点点头。

“为什么不呢?”

这样真挚的情感他也曾经有过,『你总会遇到一个人,她不是你的谁。但你不得不承认,有了她,世界就成了一个令人兴奋的地方。』

“‘存在’(Sein) 和‘时间’(Zeit) 等概念只是宇宙大动态中稍纵即逝的印象派涟漪。我最珍视的真理,我最本质的动力就是……”

“就是什么?”

他望着女孩疑惑的眼睛,如同望着昨日那双同样清澈却痛苦到不知不觉间流下眼泪的眼。

心脏开始疼痛,他摇摇头,从那痛苦却令人沉醉的旧日回忆里清醒过来。

他向女孩露出浅浅的笑,说:“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