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面前是一个由多支酒杯搭就的香槟塔。
杯子里剔透的琥珀色液体在房间里五光十色的灯光照耀下更显绮丽。
托奈莉悄悄扮作服务员溜进了这间KtV包间,巨大的屋子里外放的音乐震耳欲聋。
前方舞蹈池子里各种漂亮性感的小姐姐小哥哥们在纵情舞蹈。不断扭动的身体在竭尽他们所能地勾引着中间沙发上的主角。
不断升起的酒泡吞吐出白沫,众人欢乐肆意的笑回荡在这间包厢。
西尔维亚就在众人的欢呼声里突然跳到了桌子上,一口酒饮下喉咙后手里的金币在一挥手后就乒呤哐啷地四散在了房间角落。
房间里的男男女女一时间都顾不上了跳舞享乐,立刻急切地趴在地上在一片混乱和黑暗中摸索着那些小巧而亮闪闪的东西。
他们疯狂地想要从她手里抢到哪怕一丝丝从指缝里漏出来的好处,执着地摸索着金币却无人愿意抬起头看向站在中心处的西尔维亚。
他们都在地下,黑影里人头攒动看不清楚面庞。只有西尔维亚独自一人站在高处,带着藏在阴影里的些许不屑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们。
她就那么站在桌子上,突然神经一样地继续抛洒着更多的金币和钞票。金币滚落她的手心,钞票飞舞在糜烂的空气里。
在气球的升腾和欢呼声里她大声喊着“上帝爱我——!”的台词,然后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大笑。
她漂亮的脸在托奈莉透过香槟塔酒杯偷偷观察的视线里显得格外扭曲。
漂亮,孤独,锐利,浮夸。
——她是一个西尔维亚。
——但她绝对不会是她要去找的那个西尔维亚。
托奈莉悄悄在心里为R—637打了一个叉。在一片混乱中,用手中的传送枪绘制出传送门毫不犹豫地离开了这个位面。
*
“为什么一定要找到她呢?你完全可以在旅途的任何一个地方停下脚步,在那里度过幸福的一生。”
在托奈莉漫长的旅途中有过这么一个人向她说过这样的话。
他以为托奈莉只是一个进行着漫长旅行的旅者,浪漫的本地人热情地招待了这位来自远方的客人之后,了解了一些故事的主人如此提出了他的疑问。
夜晚的篝火点燃了这无边的寒冷与孤寂,不断蹿高的火苗像是逆飞的流星一般在托奈莉的眼睛里闪耀。
其实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早已淘汰了用火焰取暖这一过于原始的方法,篝火在这个世界更多的时候仅仅只是用作装饰和表演的用途。
这样的世界已经远远领先于她过去的世界水平了。
——如果她就此停留下来的话,似乎也是一件很划算的事情。
她并不会真正使用传送枪,她每次打开的传送门都是依靠着枪本身的随机分配,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达终点,可能在下一次,也可能她永远都无法触及。
或许从一开始踏上这条有来无回的路程就是一个错误,而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打算回头的托奈莉清醒地明白自己正在沉溺于这种错误之中。
这里招待她的主人在暗示托奈莉留下来。他很喜欢托奈莉,像是喜欢自己的小孩一样。
他拥有着广袤的牧场也有着成群的牛羊,如果托奈莉愿意做他的女儿,她将会在这里有很多个说着不同语言的兄弟姐妹,会有着在最澄澈天空下自由奔跑的权力。
她将再次获得归宿。
但是托奈莉拒绝了。
她还是无法忘记那把西尔维亚为她亲手制作的鱼竿,只因为某一天她说想要吃鱼却不会垂钓;也无法忘记西尔维亚最后亲手让她杀死自己的回忆,“用一条命,换给你一个世界,很完美不是吗?”,这句诀别的话让她在最开始几乎夜夜无法入梦。
神明利用了她,神明欺骗了她。光明女神站在她的背后,握着她手里的剑让她刺出了那个错误。
可是西尔维亚最后还是站在了她身边,她教她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勇者。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
在某一个世界,一定会有一个度过了所有相同时光的西尔维亚,一定会有一个拥有着和她相同感情的西尔维亚。
“她就在那里,”托奈莉眼里逐渐漫起了水花,“因此我一定要奔她而去。”
那里会是哪里?
是天涯,还是海角?是天堂的尽头,还是地狱的边界?
一个人,到底要走多远的路,才能被称作为勇者?到底她要穿过多少道门,才能在尽头看到她梦寐以求的那个身影?
她不知道。
但是人总是会为了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而变得无所畏惧。
这样想着,托奈莉第二天披上了庄园主送她的披肩,再次踏上了新的旅途。
*
两个人的旅途或许是旅行,一个人的旅行却只是流浪。
不知道经过多少次失望后,她最后来到了一个布满风雪的世界。
因为陨石撞击星球而导致这个世界在很久之前遭遇了一场漫长的劫难。当时统治的世界的霸主在这场劫难中几乎全部灭绝,仅剩的生命也在这无边无际的冰雪与寒冷中几乎全部凋零。
象征生命的水源被冰冻,掺杂着灰尘的冰雪不断地飞舞。整个世界呈现出的,是一种几乎无声般的寂静。
冰冷,死亡,孤寂,无声。
这是一个充满着绝望的世界。
但在托奈莉眼中,却充满着无限地希望与生机。
在那遥远的天边,在最高最北的极点,巨大而清晰的投影挂在云层,即使是身处此处的托奈莉都能够看得清晰。
——那是一根巨大的智能鱼竿。
*
天塌地陷。
即将面临着星球毁灭的西尔维亚在短短几秒的时间判断出了这颗星球已经不值得挽救的结论后,直接收拾好了行囊准备离开这个星系。
而另一边独自流着眼泪走入燃烧的森林的阿尔文,在收到撤离的通讯后一把扯下自己的耳机扔进了已经被高温加热到滚烫的水中。
整颗星球都是西尔维亚一手创造的玩具,在那几乎儿戏一般的控制中枢的自动支配下构建着西尔维亚喜欢的星体运行周期。
它仅仅只是犯了一个小小的错误,却无论如何都已经无法再重新弥补。
“不,不要……不要……”
他独自一人跪在草地上,火焰舔舐着他的脚,在他耳中曾经充满着轻柔话语的世界此刻寂静无声。
这颗星球在死去,逐渐靠近吞噬的巨大恒星此刻挂在天边,像极了一只魔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