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呆愣愣地站在那儿。
不知道是听儿子的话,一起去把大女儿弄回来,还是听自家男人的话,任由那孽女自生自灭?
一颗心,不住地来回摇摆,好不为难……
“文且,你觉得这事儿……”
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那个置身事外的小女婿。
文且这娃子向来有主意,定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果然,陆文且还真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只见他用眼神点了点昏睡在地上的小货郎,说道:“不是还有他嘛。”
“他作为大姨姐的男人,自家媳妇儿被人打到小产,自己却啥事儿不知,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刘氏一脸为难,“可他还在昏……”
不等她把话说完,方正田就抬步上前,抬脚不轻不重地朝小货郎肚子上踹了过去……
“睡着了而已,叫醒就是!”
“唔!!”
果然,小货郎被他一脚就踢醒了,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佝偻着身子,本能地就想伸手去抱肚子,奈何手脚被捆住了,丝毫动弹不得。
他脑瓜子懵懵的,就有些反应不过来。
只是,有股大事不妙的预感,在他内心弥漫开来。
“这?这是?”
“醒了?”
方正田对自己的这一脚,很是满意,“话说,你是方雪梅她男人?”
直愣愣看着他的小货郎,老实点点头,“对,我是桃源村……”
方正田没兴趣知道他是哪儿的,出声打断道:“现在你媳妇儿被那娃子打小产了,你赶紧带她去找郎中。”
“雪,雪梅?”
“小产?!”
小货郎喃喃复述了一遍这四个字,瞬间恢复了意识,一骨碌就想要爬起来,可却失败了。
“你们快给我解开!”
“雪梅?!”
“雪梅你在哪儿?”
“我媳妇儿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刘氏扑过去,一巴掌甩在情绪激动的小货郎脸上,咬牙切齿地说道:“咱们之间那四十两银子的账,等会儿慢慢再算。”
“现在,我给你松开麻绳,你和我一起,先把我女儿弄回来,听到没有?!”
“您,您是雪梅她阿娘?”
小货郎惊诧无比,连连点头道:“好!好好好!我听您的。”
见他同意,刘氏开始给他松绑。
方铁柱也上前帮他松脚上的麻绳。
等小货郎和刘氏抬着板子,来到方雪梅身边之前,她就已经感受到了,一团巨大的物体从身体里滑了出来……
还流了一大摊血迹,把身下的土疙瘩,都染红了一大片,看着刺目惊心。
“雪梅!!”
小货郎还以为她挂了,悲痛地大吼一声,手里的板子一丢,快步扑了上去……
见媳妇儿无神呆滞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他顿时大松了一口气,破涕为笑地看着刘氏,一脸庆幸道:“阿,阿娘,雪梅她,她还有气儿……”
刘氏的心情,从始至终都是复杂的。
但当初做得不那么绝,已经回到了家门口,她这个做阿娘的,不说别的,一顿饱饭,是绝对少不了的。
可她方雪梅做下来的事,是把爹娘兄长往绝路上逼啊。
看到大女儿这副惨样,她真的是又气又恨,还有那么一丝丝的心疼。
两人手忙脚乱地把方雪梅翻上板子,开始往家抬。
小货郎走在后面,脚都在打颤颤,头上被石头砸出来的伤,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好不容易来到院门口,他竟看到走在前面的丈母娘,居然领着他往屋后走,根本就不朝院门进。
“阿娘?”
刘氏没回答,只是加快脚步,她快要坚持不住了。
累死她了,真是讨债鬼来的,谁家阿娘像她这样,为个嫁出去的女儿,操心到这个份上?
直到抬到屋后的那堆稻草前,刘氏才把门板放下。
“阿娘!雪梅她可是您的女儿,伤成了这样,您竟然这么狠心,连屋都不叫她进!”
小货郎放下木板,就一脸控诉地朝她低吼道。
对小货郎的大呼小叫,刘氏是气不打一处来,刚喘了两口气,就忍不住回怼道:“你爹娘是怎么教你的?就算他们没教过你,你也不应该啥事儿不知道啊!”
“你见谁家女儿,回娘家做小月子的?”
“小月子?”
小货郎一脸不解,“小月子?啥小月子?”
刘氏一阵无力,忍了又忍,才开口说道:“她流了那么多血,这娃子铁定是保不住了,滑了胎的女人,就要坐小月子。”
小货郎脑子“嗡”地一声,跌坐在地上,“娃子,没了?”
躺在木板上的方雪梅,两行热泪潸然而下。
娃子,确实没了。
她就不配做阿娘,两辈子都没能护住自己的娃子。
“快点!快点……”
就在这时,方铁柱领着金郎中过来了。
闻着刺鼻的血腥味儿,大正月的,金郎中多少有些膈应。
但医者父母心,也不好表现出来,强忍着不适给把了下脉,老实说道:“她这情况很是凶险,娃子已经没了,大人也得赶紧救治!”
“唉!可惜啊,我能耐有限,你们还是尽快往镇上送吧……”
他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珍而重之地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药包,“这是参片,听你儿子铁柱说,她流了不少血,我就知道用得上,抬去的路上,时不时地给她嘴里含一片,好歹能保险一些,赶紧去吧……”
金郎中说完,也没急着走。
刘氏知道,这是等着给银钱,开口问道:“麻烦你跑这一趟,不知这算下来,要多少银子?”
“这参年份不小,我也不朝你们多了要,给个二两吧。”
刘氏推了推呆若木鸡的小货郎,催促道:“傻愣着干啥?快给银子啊!这可是你媳妇儿!”
小货郎的心,比黄连还苦,张了好几次嘴,才吐出声音,“我,我没银子……”
刘氏一听,就急了,“没银子?偷了我家四十两!还敢说没银子?!”
悲痛不已的小货郎,听得是一头雾水,擦了擦眼泪问道:“啥叫偷了您家四十两?谁偷了?啥时候偷的?”
刘氏一愣,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一身狼狈,身上穿的都是破旧衣裳,如今这特殊时期,也不好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无奈地扶了扶额头,退了一步问道:“那你身上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