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知道,只要陈家那边不肯放人,大女儿想回来是难上加难,她别的都不怕,就怕陈大江一气之下,把自家女儿打死了。
她这一辈子,拢共也就只生了三个,当家的又是个不喜当出头鸟的,他那性子,连身为外人的小女婿也不如,也不能指着他为雪梅讨回公道。
儿子又是个憨憨,只知闷头往前冲,对陈大江这种两面三刀的,怕是两个加起来,都弄不过人家一个。
更别说,两家对垒伤害在所难免,方铁柱这个唯一的宝贝儿子,要真出点啥事儿,她这辈子都原谅不了自己。
大女儿,只怕是要折里头了。
她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水又模糊了双眼,任由小女儿扶着朝骡车走去。
上了骡车,也是沉默地坐在那儿,脑子里浮现的,全是大女儿各种凄惨的死状。
她无比后悔自责,早知道大女儿受了伤跑不远,当时就不该铤而走险,将银子还给陈家,他们也许就不会这么生气,最多也就是把大女儿休了。
今儿晚上发生了这么多事,刘氏脑子昏昏沉沉的,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坐在旁边的牛妈,都没引起她的注意。
阿娘没问,方雨桐也不搭话,就这么沉默着,一行四人回到了进陆家老宅小路的路口。
“到了,下车吧。”
陆文且突然出声,刘氏这才回过神,一扭头,就看到身旁多了一个人,“她是……”
时刻准备着回话的方雨桐,总算听到了阿娘问出这个问题,她把几人早已商量好的话,拿出来说,几句话就把不欲多谈的刘氏,应付了过去。
相比即将惨死的大女儿,牛妈这个素不相识的人,并没有引起她多少注意。
她也只是随口问一句,听过就算,甚至心里还颇有些庆幸,毕竟小女婿回来了,今儿要是没有这个好心人,她就得一个人睡一个房间,人家跟着回来了,正好可以和她作伴。
“我……我去烧水洗漱……”
牛妈看了看夫人,弱弱开口说道。
“哦!那就麻烦您了,我带您去灶房看看……”
方雨桐演戏演全套,不想过早让阿娘知道自己买了婆子伺候。
几人匆匆洗了个澡,牛妈本想自己一个人睡的,最终还是没能抵住刘氏的强烈要求,被拉去了前间睡。
“阿娘,我陪陆文且把骡车赶去大房那边……”
俩人留下句话,一溜就出了院门,架着骡车急不可耐地往镇上赶。
陆文且第五次出声问道:“媳妇儿,你还记得在哪儿吗?”
“快了,就在前边……”方雨桐拿手指了指前面。
“媳妇儿,你说说,你这脑袋都咋长的,咋就这么聪明呢?随随便便的一个计谋,银子就跑咱兜里来了。”
陆文且拉过媳妇儿,“吧唧”一声就亲了过去。
“到了到了……”
方雨桐大腿根搽了点茶油,这会儿感觉好多了,很是灵巧地一跳下了骡车,领着自家男人就往柴火垛冲去。
“咋样?在没在?”
陆文且不错眼地盯着伸手去柴火垛里掏的媳妇儿,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低声问道。
“还在!这儿呢……”
方雨桐的语气里透着喜悦,刚摸到那个布包,不想旁边“吱呀”一声,柴火垛的主人打开了门……
“好你个偷柴贼!来了一趟又来一趟,没完没了了是吧!”
“快跑!”
陆文且大叫不好,知道媳妇儿这会儿大腿根疼,怕她跑不过再吃了亏,一把捞过抱着个布袋子的女人,就往巷子口的骡车上跑。
身后的柴火垛主人左手提个油灯,右手举着根木棍,就追了过来。
“快放我下来!”
方雨桐身子一扭,就下了地,抱着布袋子撒丫子狂奔……
陆文且只听到:“我先走,你断后……”
他怔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女人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丝毫不拖他后腿,跑得还挺快。
没了媳妇儿这个软肋在,他立马恢复了街溜子的本性,不跑反而迎了上去,粗着嗓子沉声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都不认识了!”
那人脚步明显一顿,手中的火把朝前举了举,企图看清对方是谁。
不想陆文且不讲武德,趁他愣神之际,一脚就把人撂倒了。
火光一闪,“呲”地一声响,一阵刺鼻的白烟冒出,柴火垛主人的眉毛头发熏没了好些……
“哎呦!”
他惨叫一声,下意识地将火把一丢,揉着屁股滚了两圈,两手不住地在脸上拍打……
谁知被扔的火把,又将掉落在地上的枯枝烂叶点燃了,吓得他再顾不上头发和眉毛,一滚就起了身,生怕身后的房子被点燃。
“完犊子了,着火啦!”
好在火势不大,两脚不停地踩踏了一会儿,就扑灭了,等他回过头,猴儿一样的陆文且,早跑出了小巷子,一跳上了骡车,鞭子一甩,扬长而去。
可怜那人搭进去一撮头发加一条眉毛,连“偷柴火的贼”长啥样儿都没看清,还差点把家给烧了。
“没被打伤吧?”
方雨桐等自家男人一上骡车,就把鞭子塞进他手里,看着巷子里不住闪烁的火光,心脏还在扑腾乱跳。
“哪能啊!也不看看你男人是谁。”
陆文且一鞭子抽下去,骡子“嘚嘚”地跑了起来,习以为常的他并没多害怕,危机一解除,就腆着张脸凑了过去,“媳妇儿,真看不出来,你手脚还挺利索的嘛。”
“废话,那可是逃命,不跑快点就得被人打死。”方雨桐紧了紧手中的布袋子,强行把内心的害怕压了下去,一本正经地说道。
“快,把这包银子给我看一下……”
方雨桐空出一只手,将他的那张放大的脸按了回去,“着啥急啊,先回家再说。”
“这会儿黑灯瞎火的,万一掉了一块,那不得怄死。”
“行,听媳妇儿的准没错,你说,要是我老丈母娘哪天知晓,她辛苦埋起来的银子,被你这漏风小棉袄给截了去,那不得气得口吐白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