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边入口的引路人,与上次不为同一位。
但相同的是,同样无表情的一张脸,仿佛不会转动的瞳孔。
冰冷的语气,说着。
“今日此处,限行十人。”
“买家,卖家,赌徒,共十人。”
阮景盛看向引路人,此时这处入口鸦雀无声,他自然也不可能骂出口来。
玛德,太晦气了。
怎么今日刚好选到这个入口了。
不但要限人数。
而且要限制身份。
买家只能在黑市买东西。
而卖家,入黑市便要交易卖东西。
赌徒不言而喻,参与赌场赌博。
而他们这群人,还必须要组十个人出来....
也就意味着,四个人还要不同身份。
不只阮景盛一人这么想,其余来此处入口的,同样如此。
他们有的是独自前来,一言不发,只是忧心数着人数,能否轮到自己。
他们有的则是结伴而来,此时也正在窃窃私语商讨。
黑市虽每日开放,开放入口变更,但只要是进入过黑市的人,不知为何,都会有某种标记。
一个月达到三次以上,便不会再允许此月进入。
特别是从各个入口进来的外人。
所以先前来调查过的官府中人,也因为这苛刻的要求,根本无法收集线索,反而来的次数多了。
就会越发危险。
引路人看着隐隐起了声音的几人,僵硬的嘴角轻扯,露出阴森笑容。
“此处,禁止交谈。”
“违者,不允放行。”
他那死水般的眼睛,就这样从前往后扫了一圈,目光所致,逐渐没有一点声音。
他站在入口处。
毫无表情看着排在第一的人。
那人同样也是黑衣,看不清脸,只听着声音有些颤抖。
“买家。”
引路人未阻拦,只是声音毫无起伏说道。
“买家一人。”
下一人见第一个人顺畅进去,胆子也大起来。
“买家。”
“买家一人。”
第三人同样开口,不过不一样的是,他衣袖宽大,却故意将手端着揣在衣袖之中,想来是带着什么东西。
“卖家。”
“卖家一人。”
阮景盛皱眉。
钟初九毕竟是第一次来黑市,他胆小如鼠,一会要是回答不出来,当场被吓得尿了裤子,玛德,他也不清楚这黑市引路人究竟手段是不是一样的。
都是一样残酷无情,还是说,没有进去之前,只会赶走未进入者。
他数了数顺序,他是第六个,叶璧安第七,钟初九第八,谢珩第九。
若是按着本来的限行数,四人都可成功进入。
但偏偏,这入口规定身份....
而且前面的人已经说了两个买家,一个卖家,剩下的,只有七个名额....
“买家一人。”
叶璧安蹙眉,踏马的,又是买家。
这定规则的人脑子有泡吧,想来,肯定也是买东西的,比卖东西的多...
“赌徒。”
“赌徒一人。”
阮景盛平静走到引路人面前,甚至直视着引路人冰凉的瞳孔。
“卖家。”
他说卖家,是留给后面的选择更多些。
何况,他的东西,黑市可交易。
阮景盛刚好是第六个,前面六个全部都顺利进去了,他也并没停留,只是步子很缓慢。
却见引路人似乎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那僵硬的脸庞配合笑容,在深夜微弱的光亮面前,显得格外吓人。
“买家三人,卖家两人,赌徒一人。”
“接下来,只收一名买家,一名卖家与两名赌徒。”
叶璧安一愣,他今日,只带了银钱与武器,他的武器是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拿去卖,只能选买家,可是他若是选了买家。
之后的初九,大人又选什么....
初九和大人看上去,身上哪有啥东西可以卖啊....
似乎是看出了叶璧安的纠结,那引路人的眼神毫不掩饰直直盯着他。
甚至隐隐能看到他唇不耐准备张开。
身后的初九戳了他一下。
力度不大不小。
他却察觉到了,身后的少年,此刻是冷静的,甚至用小动作来提醒他。
莫非,是让他不要考虑他与大人?
叶璧安在那引路人开口前说道。
“买家。”
引路人无表情接话重复。
“买家一人。”
“接下来,此入口,只收一名卖家与两名赌徒。”
阮景盛不由皱眉,这...钟初九应该选卖家,毕竟,黑市的赌场可没什么好名声。
但钟初九连衣裳都是借来的,要卖,就只能卖她小包袱里的东西...比如今天看到的镜子?
而让季然去选赌徒,他做事沉着冷静,虽然这么多年也没见他去过什么赌场...但...
阮景盛突然反应过来。
谢季然到底会赌不会赌?他若是选了赌徒,真被弄去赌两把,丢条胳膊丢条腿。
他...阮景盛不敢想后果。
而且,这黑市若是真要做得这么绝。
那他也不介意破了些规矩,直接踏马来硬的,反正黑市也是些见不得光的玩意儿...
正当阮景盛和叶璧安都小心看着初九的位置,但二人都觉得,胆子小的少年毫不犹豫会选择卖家。
虽然那包裹里看上去都是他很珍惜的物件。
但黑市赌场实在是太危险,涉及到赌博,出了事,更不好解决....
却见初九走到引路人面前。
声音也没有听出太多颤抖,也没有过多犹豫。
“赌徒。”
“赌徒一人。”
说完,初九就朝着龟速前行的二人大步走了过去.....
阮景盛和叶璧安震惊对视一眼,夜色深沉,但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
啊?
钟初九?
选赌徒?
是不是疯了?
叶璧安往前走了一步,下意识避开那引路人,将初九一把扯过来,轻声但着急开口。
“你疯了,你没来过黑市,不知道这的赌场,跟外面的可不一样。”
就见面前身子娇小的少年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待他抬头,露出的还是同往日一样如同夏日清爽凉风般的笑容。
“嗯,没事。”
叶璧安握着钟初九的手腕,还想再说两句,却见谢珩平静接了一句。
“赌徒。”
那引路人冷冰冰重复。
“赌徒一人。”
叶璧安“....”???大人??
很明显谢珩身后的人也是赌徒,见名额已满,那人身型一僵,还不等引路人说出口,便是自觉退出了队伍。
那身后的队伍,又陆续退出了几人。
谢珩走到三人面前,定定看了初九一眼,看不出少年心绪。
“走吧。”
阮景盛走在前面,这入口竟然不比先前他去的其他入口,很宽敞,可供三人并行。
但经过这里的人,显然都不会并排而走。
谢珩侧头,轻声问初九。
“为何选赌徒?”
初九抬眸笑了笑。
“我身上没有可以在黑市卖的东西啊..只能选赌徒了。”
听到钟初九的声音竟是有几分风轻云淡之意,谢珩脚步一顿,正待看清少年面容时,却发现他嘴角含着浅淡的笑,一如往日。
叶璧安皱眉开口。
“你这太胡闹了,初九,你没来过黑市,不清楚这边赌场情况,我刚刚就跟你说过了,与你之前认知里的不一样。”
叶璧安回想起上次来这黑市,便是从赌场中的出口进来的,那转盘上虽没有鲜血淋漓的断肢残骸,但其背后寓意,让人到现在回想起来依然不寒而栗。
初九垂头。
黑市...很久之前,它似乎还不叫这个名字....
“我知道,你那万能包袱里装着你爹娘给你的东西,你很珍惜。”
“但再怎么珍贵的物件,也没有你钟初九的命重要,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在好好听吗?”
叶璧安有些着急,谢珩也罕见没有打断,看来安是真心将初九认作朋友,这并非坏事,二人同为明颐司中人,能互相欣赏,是好事。
何况,他也想知道,这少年,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初九心中流淌过浅浅的暖意,从叶璧安的不安中,她能感受到,这个曾经对自己嗤之以鼻的人,如今是真的关心她的安全。
她再次戳了戳叶璧安的小臂。
大大咧咧一笑。
“放心吧,扁啊。”
“赌博,不就是赌运气嘛..”
“无论是赌命,还是赌运气...我运势都还可以,不会有事的。”
叶璧安看着钟初九那一脸没心没肺的笑容,只觉得心中梗塞,他到底是真的天真无知不懂,还是知晓其中的危险?
这赌命两个字,轻描淡写就说出口了,一副不把自己命放在心上的样子,哪有他先前说的那么怕死?
“你...”
叶璧安还想再说两句,走在前面半步的阮景盛却扭过头来。
挑着眉,表情桀骜无比,仿佛一人可以单挑整个大颐,气势逼人。
“别说了,阿叶。”
“选了就选了,今个儿这破赌场敢砍季然的小胳膊小腿,老子就敢给它把赌场掀了,不讲规矩的事小爷干多了,管它什么黑市白市。”
初九疑惑,她是小胳膊小腿她心知肚明,谢珩那可是修长的四肢...
但阮景盛能说出这种话来,她心里莫名还有些感动,他是连带着想说她,不过又不愿说出口。
阮景盛还是这么别扭的性格。
谢珩平静看一眼阮景盛,同样很难得没有评价。
对他口中的小胳膊小腿,亦是没有反驳。
一个路口就进十人,谢珩他们就占了四人,看着后面断续有人跟上来。
几人也抓紧脚步。
初九惊讶发现,这行进的顺序,跟排队的顺序一模一样...
阮景盛走的第一个。
叶璧安与谢珩一前一后,将她夹在中间...
她仔细思索一番,却发现三人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仿佛这样将他保护起来的顺序,是理所应当的。
初九嘴角微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想哭还是想笑..这三个大男人,虽然性格各不相同,但平心而论..面对可能会来的危险时。
知晓他不会武很柔弱,基本的风度,似乎刻入三人骨子里,就连嘴最硬的阮景盛,都隐约有些担心他的意味...
初九将手伸入毡帽中,用力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钟初九,出息点,不要这样,连笑容都控制不住,好像人家对你好上一分,你就开心得控制不住表情...
扯着扯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告诉自己要冷静,保持清醒...
初九抬头,刚好看到叶璧安宽厚的背影,眼神复杂。
嗯,对她好的人,她也会对其好的。
这通道也同上次一样,越走越宽敞,人数很少的情况下,基本上中途十人,就会慢慢走散的...
但与上一次那如同海市蜃楼般的洞口不同,这次的出口很清楚,依然是一道石门。
阮景盛看了叶璧安一眼。
叶璧安上前,把住石门用力一推,发现石门并不重,他差点就推到底了。
石门后的景象,并非之前去过的赌场。
而是一条路。
这条路上偶尔能看到些亮灯的小摊。
那些摊主都着黑衣,有的戴面具有的戴着毡帽,斗笠,看不清脸。
阮景盛走出来后,确认了一眼方向,示意三人跟他走。
一行人并没有说话。
在经过零落的小摊前,能察觉到那些垂着头摆摊的人都自然抬起头看了一眼难得见到的四人同行...
叶璧安这才注意到,这些摊位上摆着的玩意儿各不相同,有跟外面一样摆着首饰小物件的,有些物件还散发着腥味,看起来像是从某种野兽身上剥下来的皮毛..牙齿,骨头。
叶璧安皱眉刚想加快脚步,一垂头,刚好看到走在一旁的钟初九掀开毡帽,嘴角微扬。
他脚步一顿,伸手拿起兽骨,饶有兴致对着摊主开口。
“这虎骨,什么价?”
隐约看着很年轻的脸,却能一眼认出这还未除腥去味的兽骨。
见初九停下。
阮景盛也很是不耐烦停下脚步。
这小仵作,真以为来这逛街了?再说,他选的是赌徒,又不是卖家。
“一锭银。”
卖家这么一开口,叶璧安拖着钟初九就想走,玛德怪不得叫黑市,真黑啊。
却见初九笑嘻嘻将虎骨递给卖家。
“两贯钱,给我包起来,你这骨不好卖,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