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璧安凑到谢珩身边,小声且疑惑。
“大人,刚那大婶说,你一个...子,是啥意思?”
谢珩长眸轻抬,淡然瞥了叶璧安一眼。
“我如何知道?”
叶璧安差点被冷漠冻伤,他以为,自家大人就是什么都知道呢....
王大婶一听初九说,会离开得久些,有些着急拉着初九的手问道。
“可我听街坊说,初九你未来就是广华的仵作了,你这说要去哪,还要去很久?”
初九拉着王大婶,朝着身后的谢珩二人说道。
“先进去吧,公子二人坐着等我一会。”
二人也未推诿,轻车熟路就进了院子,叶璧安还毫不客气说道。
“你先忙,初九,我去给公子烧水就好。”
初九头也没回就应了一声。
随即拉着王大婶走到一旁白果树下,低声说。
“大婶,很多事初九不能跟你交代得太多,知道多了,对您不好。”
王大婶无言。
“你这孩子,你不过才十四岁,很多事你自己便能做决定吗?不行,你阿娘走之前还嘱咐过我,多照顾你。”
“如今二人都走了,就剩你一个,我不放心。”
“要不,你搬来跟我住,平日里你回荷院打扫拿东西,大婶都可以陪你。”
初九心中触动,王大婶对谁都热情,声音大话也不少,跟阿娘关系很好。
王大婶时常匆匆来荷院,给阿娘拿些自己种的菜,下午会约着阿娘一起去洗衣服,二人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她没想到。
阿爹阿娘离开后,她觉得自己在世间是孤身一人,没想到,大婶会为她,思量到这种地步。
“大婶。”
“你的好意,初九心领了。”
“可是初九有不得不做的事,若不去做,这一辈子心不安。”
“但你放心,如今神都与各州驿站都很便捷,初九会给你寄信的..放心,好不好。”
王慧很想拒绝。
她总觉得,初九还是个小姑娘,自己看着长大,或者,在自己心中,她根本就还没有长大。
只不过,随着老钟头和荷娘去世,她在逼着自己成长。
一个小姑娘,风一吹感觉都要飞老远,一个人能做些什么呢....
可王慧明白。
她就和她娘一模一样。
善良温暖...
光是静静站在那,就知道,与她们这些人,是不相同的....或许,这就是荷娘所说的命运吧。
初九年岁虽小,但,跟她娘一样坚强....
王慧眼眶有些湿润,拉着初九很不舍。
“结果你要去神都,大婶帮不上你什么忙,我都没出过青州...初九,你就记住一句话。”
“我啊,身体比你阿娘好多了,以后你累了,或者说你回来,大婶都在广华等你。”
“你安心出门,荷院交给我,我保证,跟你阿娘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你放心....”
听到王大婶这么说,初九的眼眶也湿了,她觉得眼睛酸涩,垂眸看着王大婶紧紧拉着她的手....
怪不得,大婶与阿娘明明是两个画风的人,但阿娘在大婶身边,笑得总是格外开心。
叶璧安从厨房出来,端着水壶,一眼就看到钟初九眼圈红得像兔子。
那嘲讽的话直接飙出。
“我说小初九,你瞧瞧,没几日,又要哭,你一个男孩子,哪里那么多泪....”
“你也就在家里多哭哭,出门啊,可别说认识本公子,没你这么娘们唧唧的兄弟。”
王大婶看了叶璧安一眼,叶璧安乐呵呵抬了抬下巴。
“你看,大婶,多大的男孩子了,还这么爱哭。”
收获了大婶毫不遮掩的一个白眼。
然后他就看到胖胖的大婶赶紧拍着初九的背,跟哄小闺女似的轻言细语。
“初九乖,咱不跟他计较,...子,也可以哭。”
王大婶嘴又一瓢。
初九硬生生把泪花收了回去....
“大婶,要不帮我收拾收拾行李吧,走...”
说着,叶璧安震惊看着二人手拉手,进了厢房。
哦哟,这小子,跟邻居大婶关系还挺好嘛。
怪不得性子这么软....
叶璧安一边往后看,一边将水壶放石桌上,小声说着。
“大人,你瞧这钟初九,真不像个男人。”
“小白脸。”
谢珩黑眸平静,薄唇微张。
“安,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以貌取人,更不能先入为主。”
“你第一次见他,他父亲新丧,如今尚未过孝期。”
“何况,他年岁小,你且让着些,记住了。”
叶璧安委屈巴巴给谢珩倒水。
好好好,钟初九才入明颐司几天啊,正规算来,都还没真正成为明颐司的人呢。
大人就护着了。
还,他年岁小,得让这些。
是是是,十四岁是小,但他也没多大吧!
而且每次跟钟初九交锋,不能打架拳头说话,他本人几乎次次落于下风啊!!!到底谁欺负谁啊....
再说,哭还不能让他嘲笑两句?
他也是出于好心,想转移钟初九注意力嘛,七尺男儿哭唧唧的,放出来哪里好看?
“大人,您巡视青州的任务 ....”
谢珩微笑,没想到,叶璧安也会思考了,该是这几日见钟初九时常跟自己提问,被带着积极了些。
所谓,近朱者赤。
“嗯,不着急。”
“想来,虽只到了几个地,也应该有风声传出了,缓些日子不出现,让他们再绷着些,也不算坏事。”
叶璧安看着自家大人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微笑。
心里开始替那些州县的官员们捏把汗啊...
谢珩慢条斯理喝水,时不时眼眸观察着院子的整体,虽然已经看过一次,但如今这样,毫无其他想法,纯粹欣赏,也算第一次。
初荷,人人不知姓氏。
有人说,她是隐士之家的后人。
有人说,她是九天神殿的仙女。
很神秘的女子。
根据留下的一些片段记录,她容貌秀美,才华横溢,一张长15尺半,宽八寸的神都清河图,一画出,美人才女初荷之名,彻底打响。
她将神都繁荣的景象,全部绘于其上,虽有些遗憾,15尺并未填满,但数量庞大的各色人物,牲畜,车桥,船只,房梁,城楼,全部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这画卷若传世,其价值,无法估量...
他为何会对初荷如此有印象及看重,就是因为在家中,看过这神都清河图的记载,家中爱好书画长辈甚至有遗憾,未曾亲自见过如此雄伟长卷...
更别说其笔下所出的诗词,书法,民间传言其性子豪迈奔放,又温柔婉约,这些猜测,也都是从她的画作和书法中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得到实际考证...
原来,这样一名女子,就住在此处,院子也挺大,种满了各季花草果蔬,看得出来,是精心打理。
而院内,包括他现在坐的石凳,棱角早已平滑,看得出来接待了不少人...
院侧的坑洞,看上去也像是作画,或者写字,留下的痕迹。
简单干净的小院。
曾经应该,也充斥着温馨美好的烟火气吧....
谢珩对于初荷的离世原因,有好奇,但出于对初九的尊重,他也从未提过。
包括钟仵作死亡原因,他直觉告诉自己,钟初九知晓,但他不愿说。
自己新收的,这流落民间的小仵作。
若论背景。
倒是也不差。
至于其余的事....
谢珩静静看着在房中忙碌的二人身影...
日久见人心。
明颐司成立的初心是什么。
陛下曾说。
“富贵拘法律,不得妄为。”
“贫贱畏笞榜,不允为非。”
“生既若此苦,生则苦痛。”
“死当一切平,死该平和。”
“大颐律令本该是公正的,以创办明颐司为践,让大颐的风气,清朗,清明...”
正当谢珩想得出神时。
钟初九身上挂着一大一小俩包袱。
手里还拎着一个大包袱。
笑得很暖。
依稀能看到眼尾的红。
“大人,初九收拾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