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哭得厉害,每次万宝犯错被爹发现,就会哭诉,当年生万宝多么不易,求了多久菩萨吃了多久素,才换来垂怜千辛万苦为万家诞下男丁....”
“所以,万宝惯会演戏...他会欺负不敢还手的,比他家世差不敢吭声的...”
万晨好似换了一个人。
不同于先前的委婉,现在的她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恶。
“那万小姐,跟万宝有过冲突吗?”
先前他突然发难,提起万宝被杀之事,万晨那脸上的惨白....仅仅是因为她在万家掩饰了对万宝的真实情绪?
谢珩抬了抬眼皮,状若不经意看向万晨,她捏着衣角的手,不知不觉又悄然握紧。
“冲突?”
万晨既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问。
“小谢大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即便是我刻意避着他,总会遇到过。”
谢珩目光淡定。
“万小姐,我的意思是,起过冲突,而不是你遇见,看见,目睹。”
万晨察觉到一丝危险,下意识抬眸去看男子,却见男子眼眉依然是清隽公子的模样,看不出一丝攻击性。
但她自小出入当铺,遇到不少人。
越是危险的人,越是淡然的。
万晨叹了口气。
“是,我的确自记事起,从未与他起过冲突。”
“但有时他对自己院中下人的行为,我看不惯,私底下,也会说他两句。”
谢珩微蹙眉头,冷凝的眼眸里闪过难以察觉的疑虑。
“小谢大人,万家小辈关系,我想,我已经与你说得很清楚了。”
“万宝死了,我不论去何处做何事,都非我一人,自然有人可以帮我证明,所以小谢大人,我想我能说的,都说了。”
谢珩一动不动,盯着万晨温婉的眉眼。
随即点头。
“多谢万小姐。”
“最后再问一句。”
“这万玉与万小姐关系,又如何?”
万晨想也没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玉儿聪慧机敏,天真烂漫,我与她关系,自是还不错。”
谢珩笑了笑。
“好。”
“这绯红小鱼倒是奇志之闻,小谢大人要去看看嘛?”
万晨也没有让气氛太尴尬,主动邀请。
谢珩点头。
在万晨起身行礼转身后,谢珩一瞬间便是恢复了面无表情。
万晨对于李家的布局看上去很熟悉。
带着谢珩拐了两处弯。
隔着假山石,就听到另一端时不时传来几声朗笑。
“初九兄当真是幽默风趣....”
“是啊,初九兄,我们都说,这红色为祥瑞之兆,养于此处,也煞是好看。”
“没想到初九兄说,这鱼头部红色肉瘤,似仙鹤红冠,莫不是也同人一样,冲冠一怒为红颜,才气成了红脑袋...”
“细细想来,这绯红小鱼自被人发现后,就与其他金鱼分开饲养,此言,细品真有几分道理。”
初九随口胡诌两句。
没想到陈歆韫和杨庆余甚至是李嵘,都这么不懂胡说八道的幽默。
几个人笑得前仰后合,搞得她反而有些无所适从。
有这么好笑?
鱼不都成群结队,成双成对的。
你给人单独放这养着,人鱼儿孤独生气,不也正常?
初九只得挥手,谦虚开口。
“诶,当然是祥瑞啦,李兄将其养在李家,这池塘为水,水寓意着水流不断,生机勃勃。”
“而水中点缀赤红,则寓意着,连绵不断,年年有余,如何不是祥瑞之意,先前只是玩笑之语,各位兄台莫放心上...”
少年意气风发,伸手指着水中雀跃小鱼,笑得灿烂,眼里仿佛落入了漫天星河,清澈纯净。
他穿着最简单的麻衣素衫,模样干净俊秀,站在那里,身边的同龄人好似都被比了下去。
突然,初九猛的一回头,直勾勾向谢珩看去。
那眼神机警又敏感,不同于平日的小心翼翼。
见到是谢珩。
几乎是一瞬间,就收敛了眼神中的机敏,初九一愣,随即又露出一张纯真的笑靥,还跟旁边几人示了示意。
几人眼神同时看过来,神色各异。
谢珩若有所思看着人群里个头纤细的少年,他一步一步,潇洒翩然,走到初九身边。
声音冷然。
“你的东西。”
初九才发现,谢珩手里还拿着她记录放在石桌上的纸笔。
初九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多谢公子,瞧我,差点忘记此事了。”
谢珩有些失神。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钟初九。
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
这钟初九年岁不大,心智成熟,第一时间就能对周围的环境产生反应,是个可以磨练的性子。
假以时日。
若是再多些经历。
此人....潜力无穷。
初九挥挥手,咦,这人怎么还当面发呆起来。
感受到一阵淡淡的香气在面前挥动。
谢珩垂眸。
冷沉又尊贵的脸察觉不到一分先前的失神。
他静静盯着初九,不同于往日的冷和无感,这眼神满是探究。
初九差点就有冲动拿着手中的记录簿挡脸。
谢珩的眼神看得她瞬间头皮发麻,心跳如雷。
但好在,谢珩没盯着多久,很快就毫无痕迹移开了目光,看向初九身边的其他人。
淡然开口。
“聊什么呢。”
“....”好家伙,没一人搭话。
初九只得一边安慰自己疯狂跳动的小心脏,一边笑着接过话茬。
“公子,与几位兄台们聊了聊那日诗会,没想到,这泽县诗会是当真热闹,听说,那日所做诗作,还有人专门收集起来。”
“将书稿推荐给书铺,如今啊,都收集好交给雕版工匠,之后再印刷成册,传于大颐各处...”
闻言谢珩倒是难得有些惊讶,他看了一眼几人。
“这想法,不错。”
以杨庆余为首的几人方才拱手行礼。
.....
谢珩一边走。
看着初九纤细甚至有些消瘦的背影。
一边思索。
奇怪。
这先前几人与钟初九谈笑风生,称兄道弟,而明显临别之际,这几人都知晓了初九仵作身份。
可为何,他一出现。
人人拘谨,无人接话。
莫非他当真有这般严肃?
亦或者,也有年龄的原因?
初九不知道此时谢珩正在思考这种问题,她扭过头,主动开口。
“大人,那日诗会,几人的确都在场,陈歆韫平日诗才在几人中,若要论名次,应该是很拔尖的。”
“但他那日表现却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