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陪着张卫东来到林场卫生所的时候，只见那是简陋的一排平房，张卫东望着这场景，眉头微微皱起，心里不禁一阵踌躇。
要知道，在这个时候，整体医疗资源严重不足，药品稀缺，医疗器械更是少得可怜。
常见的医疗器械也就只有血压计、听诊器、体温计这些最基础的诊断工具罢了。
本来呢，按照张卫东的想法，去大姐夫马青松那儿止止血也就行了。
可彪子这小子，一根筋得很，他瞪大双眼，一脸严肃说道：
“你是不是傻呀？你就这么血呼啦擦地去找大姐夫，家里人不就都知道了？
那还能让咱们去跑山打猎吗？先到医院处理处理，好歹弄得好看点再去嘛！”
“哎呀妈呀，彪哥，你最近吃啥好东西补的呀？脑子一下子反应这么快！” 张卫东满脸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
“啥人品，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老人家说过，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
你小子就是容易沉不住气，不是我说你，以后可得稳当点！”
彪子说完，用力拍了拍张卫东的肩膀，然后眯着眼睛微微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
“彪哥，受教了！”张卫东赶忙作了个揖。
“叫啥？谁叫了？” 彪子歪着脑袋，耳朵动了动。
两人交了钱，来到候诊室。只见大夫正拿着一个铝饭盒，放在火上煮着针管和手术刀剪，大夫微微俯身，神色专注地盯着饭盒。
“谁看病啊？” 一个戴着厚瓶底眼镜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问道。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眼神却依然犀利。
“大夫！他腿让野猪獠牙划了一道，麻烦您给治治。” 彪子急忙说道，一边用手指向张卫东，脸上满是焦急。
等大夫检查完，告诉张卫东得缝针。他一看到那小孩手臂粗的针管，头皮顿时一阵发麻，脸色瞬间变白，眼睛里满是恐惧。
“愣着干啥，脱裤子打个麻药啊，到那边去！”大夫接着说道。
“不用了大夫，就是个小口子，您就给缝缝就行，不用打麻药！” 张卫东咬着牙说道。
“啥玩意儿？” 大夫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他张大嘴巴，眼睛瞪得溜圆。
就连彪子都赶紧用小拇指使劲掏了掏耳朵，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小子没事吧？确定不打麻药？这钱可别心疼，也省不下多少。”彪子在一旁还以为张卫东是心疼钱。
“没事，您就缝吧！” 张卫东挺直了腰板，一副决然的样子。
“到时候可别疼得乱喊啊，我这病人多，别吓着孩子。” 大夫皱着眉头，严肃地说道，这年头是有些人不打麻药。
外面走廊椅子上坐着的患者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这年头娱乐节目可不多，大家都想凑个热闹。有人交头接耳，有人指指点点。
“这人咋恁彪呢！傻啦吧唧的啥事儿都敢干。” 一个大爷摇着头，撇着嘴说道。
“可不咋地？虎比一个！一点弯儿都不拐！一会有他哭的。” 一个大妈双手抱在胸前，一脸嫌弃。
“这孩子年纪不大，倒是挺孝顺，为了省点麻药钱，是个爷们。” 旁边的中年人微微点头，眼中露出一丝敬佩。
张卫东听着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一方面，他觉得自己都死过一次了，这点皮外伤根本不算啥。
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年代的大粗管子和麻药打从心里抵触。
跑山打猎讲究的就是脑子快、反应快。上一辈子，他听说了不少因为打麻药打坏脑子的故事。
从小到大，他只要哪儿不舒服了，就两种药，止疼片和牛黄解毒片，吃上药，闷头睡上一觉，准能好。
赶巧了，刘胜利正陪着柴缘来医院做检查。医院的走廊里本就有些嘈杂，这时候突然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
刘胜利那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他抻着脖子，像只好奇的长颈鹿一般，向旁边的一位大姐问道：“咋滴了里头？”
“一个小伙子，好像是为了省钱缝针不打麻药。”
柴缘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她轻声说了句：“借过一下，我去产检。”
说着，便随着众人的移动微微侧过身子。这一回头可不得了，她竟然看见了里面侧坐着的张卫东。
柴缘忍不住小声惊呼一声，赶忙使劲儿拽了拽自己的丈夫。
“胜利快看，他就是张卫东。”
刘胜利一听这话，脑袋 “嗡” 的一下，瞬间一片空白。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熟悉的面孔。
没错，就是那个场部跟他谈话的从京都来的年轻人！他的心跳骤然加快，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似的。
“你说他是谁？” 刘胜利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张卫东啊，当时咱俩商量好的，让我从周围选个老实巴交的，他就是我的初中同学，那会可喜欢我呢，一说话就脸红。
果然我一提结婚，他就同意倒插门。走吧咱俩，我就说这人脑子不机密吧，你看缝针都不打麻药。”
柴缘一边小声说着，一边又拽了拽刘胜利。
可刘胜利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妻子的话，他的眼睛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画面，他在心里怒骂着：
“草拟吗的，好你个老阴比，竟然是你个孙子在背后搞鬼！”
他本想立刻冲进去，找到张卫东当面对质。
如果真是这个家伙窜掇着自己娶了柴缘，今天非得撕了这丫不可。
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门诊里面，看到医生正在给张卫东缝针，那血腥的一幕让他心里不禁一颤。
张卫东却好像没事人一样，谈笑自如，和一旁体壮如牛的同伴聊得正欢。
刘胜利的心里又打起了退堂鼓，他的愤怒与恐惧在心中交织着。
“你先去检查啊，我到门口抽根烟，胸口有点憋的慌。”
刘胜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安抚好了柴缘。
再三向大夫确认了卫生所没有后门后，他就像个雕塑般，一动不动地蹲在了大门边上。
死死地盯着门口，手里掐着半块板砖，身体随着呼吸上下起伏，脑子跟要炸开了似的，就像一只等待猎物出现的猛兽。
“你在这坐会啊，我去取药。” 彪子满脸关切地将张卫东轻轻架到了门口的长椅上，不放心地又再三嘱咐了一句，这才脚步匆匆地朝着后院药房走去。
此时的张卫东虚弱不堪地靠在长椅上，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他浑身的衣服湿漉漉的，紧紧地贴在身上，喘着粗气，心里琢磨这回可装大了，要不是人多看着他早就让打麻药了，纯粹属于‘没苦硬吃’！
刘胜利的眼睛自始至终都没眨几下，当他的目光落到对面那个虚弱的张卫东身上时，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意至极的笑容。
他的心中一阵狂喜，暗暗道：嘿，真是老天有眼呐！
接着，他大摇大摆、趾高气扬地走到张卫东面前，满脸挑衅，眉毛高高扬起，嘴角挂着一丝嘲讽，大声说道：
“孙子！你还记得小爷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