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神荼抚掌,“当浮一大白!”说罢,手一摆,石桌中央,已多了一个酒坛,拍开泥封,芬芳缭绕,闻辄欲醉。
玛瑙般的酒液,艳而不冶,清而不淡。
“什么酒啊?”神斗异道。
“桃花酿!”
入口香冽,如舌同花语。
“喝了这坛酒,你们便下岛去吧!”神荼缓声道。
“是,不过还有一事相询,不知可否?”神斗问道。
“何事?”
“我有一先生封胡,便在此岛,不知何时方能投生,再入轮回?”
“封胡?!”神荼笑道,“还不到时候,还不到时候!”
酒尽意犹存,神斗稽首告别。
“我俩送你们!”白无常道。
“我们自己走就好,不必相烦了!”
“你们以为自己能出得去?!”郁垒沉声道。
“进得来,当然出得去!”伶伦道。
“那我倒想看看,你们如何出去!”白无常悠悠道。
神斗心知有异,不再推辞。
再度施礼,神荼郁垒从后目送,金睛神虎仰首一声吟啸。
树干如山,转过弧角,不远处,充斥视野的粉红翠绿间,一片醒目的晶莹忽然映入眼帘,神斗一怔驻足,扭首看去。
如精雕细琢的雪玉,叶如龙鳞,叠次而上,抱拢着茎干,花朵轻垂臻首,似含娇羞,莲瓣片片透明,含苞欲吐的花蕊清晰可见,如玲珑剔透的水晶。
柔风吹拂,一株株微微摇曳,若出尘的仙女,散发着处子般圣洁神秘的气息。
“这是?”神斗女节、伶伦几乎瞬间被吸引,女节更是目焕异彩。
“冥界之花!”
“这就是冥界之花?”神斗心怦怦狂跳。
“你又想做什么?”白无常警觉道。
“我能不能采一些?”神斗笑得很谄媚,试探着问。
“你还真是得寸进尺啊!”黑白无常哭笑不得,“去吧!”
“答应了?!”神斗大喜过望。
“别拿手采,用玉盒收藏!”白无常没好气道。
“知道了!”神斗兴冲冲地跑过去,慢慢走近,果然,一股冰寒之气袭面而来,直透骨髓,身不由主,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好邪门的花!”伶伦错愕。
“叫神奇好不好!”女节乜斜了他一眼,美目迷离,“真漂亮!”
“帮我拿一下!”神斗取出一个玉盒,递给伶伦,打开盖,右手一指,一道淡淡的金光,齐茎而断,数十花朵,缓缓飘起,旋转飞舞,如冰雪精灵,翩跹连袂,一朵接着一朵,落入玉盒。
神斗收好,心旷神怡。
“满意了?!”白无常戏谑道。
“嗯嗯!”
“那走吧!”
“绕道去一趟螭龙峡谷吧,我和女节的剑都掉那了!”
“嗯!”
黑白无常远远等候,崖顶,思女剑青霜静静地躺着,旁边,封胡负手而立。
“先生,您怎么还在这里?”十余天了,神斗待得看清,心头一酸,急忙趋身上前。
“你没事吧?!”封胡声音颤抖,道。
“我没事!”
“老啦!”封胡明显尽力压抑着激动,摇了摇头,欷歔道,“关心则乱,不能处变不惊喽!”
“先生,我送您回去!”
“好,好,你可采到陆龙?”
“嗯!”
“记住,陆龙有两种服用之法,皆要研成细末,一是喝水服下,以灵气导引至伤处,切不可急!二是和水外敷,你应是用不到!”封胡谆谆叮嘱。
“我记住了!”神斗哽咽,连连点头。
思女剑青霜归鞘,一路上,神斗特意放慢速度,恍若幼时,一老一少,一问一答。
黑白无常并不露面,也不催促。
倚门而望,挥手而别,直到回首,人影依稀,神斗深深一躬,心底默默道,先生珍重,不论多久,我在人间,一定等着您!
海浪卷涌着岩礁,度朔结界,黑白无常袖手旁观,挂着一丝戏弄的笑容,望着三人。
神斗哪会真的再用黄泥抹头,何况,他早醒悟,此岛火焰不兴,点什么油灯?!当下微笑稽首道,“烦劳相送,再会有期!”
白无常又好气又好笑,与黑无常率先而行,神斗三人急忙随后。
飘飘数丈,黑白无常停身,“你们去吧,冥界之事莫要对人提及!”
“是!”
“出来了?”伶伦回首,海天茫茫,蔚蓝无边。
“太神奇了,咦?”黑白无常亦皆不见。
车船船首,灵威仰翘首以望,忽看远远的,凭空现出三道身影,驻留片刻,转身飞来。
“你们终于回来了!”灵威仰长长松了口气。
扬帆迎风,楫轮转动,一道水线,浪花翻涌,车船返航,渔网张撒,一条条欢蹦乱跳的鱼,船上船下洋溢着忙碌的喜悦,笑语不断。
神斗独处舱室,紧锁舱门。
一小块陆龙,研成粉末,旁边一方玉盏,盛着王城御囿神垕泉的泉水,映着翠玉,氤氲袅袅。
神斗缓缓抬起左手,凝望了很久,虽然学了仙术三头六臂,天残终究还是天残……那一群人冲着自己指指点点嘲谑鄙夷的样子清晰浮现脑海……
他将陆龙粉末与泉水轻轻搅匀,面无表情,静静地涂满左手。
然后,平按在舱板上。
右手指尖轻划,淡淡的阴阳图一闪而没,掌心已多了一块无比坚硬的太白金,越攥越紧,高举过头顶,然后,向着蜷曲的手背,狠狠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