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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阴谋天下秦二世 > 第十章 驱赶常山王张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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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增似要说话,项羽一摆手:“亚父莫急,孤还未说完。亚父揣测刘季的意图是,待其准备好军粮供给,就会联韩取河南。可他又惧孤伐,所以联合赵与胶东,让这两国与其同期而动,这样孤必然先伐齐或赵,汉王就可从容取河南之地。”

“大王明断。”范增先是抚掌,然后一礼。

“搞得如此复杂,这个刘季也没多大气度。”项羽轻嗤:“其实就算赵齐不动,他取了河南孤也未必会伐之。无论是南郡还是三川郡,都紧贴着暴秦,他愿意把自己放在秦的两关獠牙之下,那也随他。”

范增脸上又露出不赞同之色:“大王,汉王若再得河南国土,其势力将愈发难控。他若再联魏联赵,就会对我西楚构成威胁了。”

“刘季背靠虎狼之秦而向东伐楚,若秦击其后,孤击其前,他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问题是,秦会击其后?”范增不赞同的摇着头:“据关中的细作消息,秦帝将当初伐赵的秦啸军散的散,调的调,关中除守御诸关的重兵外,手头并无可出关一战的大军。虽蓝田有五万中尉军可用,而这又是武关、潼关和通往河东各陉关的后备军,并不是用来出关中再伐山东的力量。现在秦的目光转向西边,据传是秦帝想着与西域极远的诸国胡贾交易,要开通西域商贾来秦的平安通道。现在秦土内毫无战意,倒是酒肆中的菜肴不断丰富。”

项羽大笑起来:“若真如此,汉国还真的不用担心关中了。”

他笑容一收:“孤虽仍不认可亚父的担忧,但即使刘季有万一的反意,也应该予以重视。”

项羽又思索了片刻,脸上露出诡秘的笑容:“亚父觉得,如果赵伐常山、胶东伐齐,然后汉果如亚父所料伐河南,孤是不是应该不理汉王之举,全力伐齐,先解决楚国门前的事情呢?”

“王上难道没听到臣刚才所言汉王得三川之后,若联韩联魏联赵而大举伐楚……”范增的话戛然而止,看着项羽阴险的表情,恍然大悟:“大王这是要诱其入彀乎?”

二世四年五月。

襄姬产一子。六月,胡亥返咸阳见襄姬及子,大悦,封襄姬为夫人。

襄姬所诞公子因产于寅时,胡亥为其取名寅生,因生肖中寅对虎,这个小人儿长得又虎头虎脑的,小名为戎虎。戎者,因胡亥与襄姬皆有戎人基因也。

同月,陈馀尽起国中三万卒伐常山,下柏人(古地名,位于今河北省邢台市隆尧县西部),威逼信都。

信都在张耳立国之后为其国都,改名襄国。柏人距离襄国不过九十多里,两三日可达。

不过常山王张耳对陈馀挟持赵王歇“御驾亲征”嗤之以鼻,这是准备君臣一起来送命吗?

常山国此时有卒五万。张耳对陈馀当然不放心,但他并没有在常山与中山交界的柏人放重兵。一是柏人城太小,也就比堡寨大一点儿,放不了多少军卒,地势上也算不上什么要塞,陈馀真要来战,就在襄国城下战好了。

所以,张耳在襄国城内和周边部署三万卒,邯郸和巨鹿因是大城,各有万卒,必要时还可紧急征募。

张耳准备待赵军兵临城下时,以二万五千卒出城列阵抗敌,只以五千卒城内据守。陈馀以前是他的学生,有多少斤两张耳自认是知道的,所以他信心满满的认为,他的二万余卒足以击溃陈馀率领的三万赵军。

然而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在赵军尚未从柏人出兵前传到了常山王宫内:代军约四万卒出滏口陉,占领武安,已有斥侯巡游到邯郸城下。

张耳傻眼了。

若三万赵军自北,四万代军自南,两面合攻襄国,自己手中这三万五千卒就不够看的了。而且,既然代国出兵了,灵寿又靠近代国控制的井陉,谁知道三万赵军背后是不是还有从井陉出来的代军?

本来赵军出灵寿向南气势汹汹而来时,张耳觉得自己能够搞定,所以并没有遣使向西楚霸王通报。这代军占据武安、斥侯已到邯郸城下的消息一到,他连忙急诏邯郸守军弃城向襄国集中,并诏巨鹿守军来援,同时派出信使向楚、燕、齐、济北、魏、殷求救。

殷王卬地盘不大,兵马不多,向殷求救就是个姿态。同样,魏王豹也指望不上,因为魏所占上党紧邻代国,魏王要是出兵救常山,就要担心代王一怒下伐魏。

要知道,代国虽然只有两郡之地,可因为西、南皆与暴秦为邻,北面又是匈奴,所以一直保持着十万卒以上的常备军力。

济北国虽紧邻常山国,但田安手中的兵力也不多。因为田都占齐地赶走田市和田荣,要时时担心田荣不忿从胶东来伐,而田安隔着田都的齐国,危险性不高,所以当初分兵时,两人带出救赵的八万齐军田安只分到手二万五,五万五都给了田都。田都一直在增兵防备田市\/田荣,田安则属于小富即安,连分给他的军卒都又削减了五千,就剩下二万,美其名曰藏兵于民。

这咋指望?

田都很怕田荣反攻倒算,所以齐国兵力这时候已经近七万。但他这么怕胶东国,能不能抽调兵力援常山?张耳也没把握。

燕王臧荼在杀辽东王韩广而据两地为王后,因燕远离秦,周边的常山、济北也都构不成什么威胁,而燕地和辽东皆苦寒,产出不足养兵,所以也实行了裁军,只有五万精骑以防东胡。当东胡被匈奴打了个半残后,臧荼观察了一阵就又裁减万卒归农,只以四万卒防范东胡南来劫掠。能不能管常山和赵的“家务事儿”,张耳同样没有把握。

所以张耳求救的主要对象是燕、楚,最抱希望的是霸王。

问题在于,襄国距离彭城一千二百里,信使往返至少需要六日。项王再召集军旅准备出征,再算上路途上赶来襄国,至少也要四十日。

张耳无论如何也要守住襄国五十日,可陈馀和代军会给他五十日吗?

张耳战战兢兢的等待着,可也奇怪,陈馀一直停在柏人不动,常山军丢弃邯郸后代军也未入城占领,而是在邯郸城北扎营后也不动了。

张耳毕竟也是策士出身,想了一下就明白,赵代两军,大约是要先礼后兵了,肯定很快就有人要来襄国游说,逼迫自己主动去国流亡。

果然,代军占据邯郸后第二日就有斥侯报称邯郸出了一个千人队,大张旗鼓的往襄国而来。三日后,一支打着代军旗号的队伍就抵达了襄国南门外,并派出一个使者传话,代相蒯彻于城外五百步处设席棚恭候常山王。

一队常山军护持使者出城后回来禀报,席棚下只有代相和书童两人,代军的千人队退在席棚百步之外列阵。

张耳要是立即出重兵突杀,蒯彻也未必会死。席棚距城五百步,这边一出大军那边看到还有不跑的?就算没来得及跑掉把蒯彻抓了或是杀了,张耳也就算把代国真正得罪惨了,常山国必灭,张耳也必无活路。而且这样一来,常山王无礼的恶名也就传出去了。就算张耳国灭时不死,也没有哪个诸侯会收留他。

襄国南门大开,常山王全副仪仗而出。既然代相带千卒,张耳对等的也只带了千卒,同样在百步外止步,只有张耳的王车缓缓的行至席棚前二十步。

蒯彻上前十步,满脸谦恭的笑容向车上的张耳行了一个拜礼:“代国外臣蒯彻,恭迎常山王。”

张耳抬脚下车还礼:“代相免礼。”

蒯彻又是一躬:“请大王入席。”

虽然是蒯彻设的席棚,但蒯彻并没有摆出主人的架势,而是恭恭敬敬的将张耳让到主位,自己则在下面侧席而坐。

一番寒暄之后,张耳直入主题。

“代国重兵侵我常山,”张耳摆出一副威严的大王做派:“不知代相请见寡人,又有何话说?”

蒯彻微微一笑:“大王,代军乃从赵相馀所请而入赵地,是想请大王去王号,归国于赵王。”

他倒也直言不讳。

张耳一甩袖子:“笑话。寡人据常山立国,乃是诸侯伐秦后公议。你王立国甚早,却惧秦而不与诸侯共伐之。此刻天下承平,反而欲推翻诸侯公议去助陈馀,挑起山东内乱,是想要让暴秦看笑话吗?”

蒯彻对张耳的态度毫不在意,一拱手:“大王此话差矣。当初大王乃奉赵王诏,领赵军随项王伐秦,皆奉赵国名义。雒阳的所谓诸侯公议实乃项王意志,挟兵逼王也,现在连义帝都被项王赶出了彭城,足见项王实属乱臣。”

他停顿了一下,笑了笑继续说道:“项王于雒阳诱各国以臣叛王自立,致使赵、齐、燕三王皆被逐,大王从项王而借其势掠赵地立常山国,我王乃赵臣之后人,岂可见此等事而不闻不问乎?”

张耳讥讽的一笑:“代王乃赵臣之后而王于代,何不奉赵王在代登殿?难道代王不是与寡人一样以臣代君?”

蒯彻向西北一拱手:“自赵王临中山,外臣领王诏,多次遣使入灵寿,之前外臣也曾亲往,皆为促请赵王入代,我王虚位以奉赵王为君。然赵王谦辞,言我王率先反秦立国,且代地世为武安君(李)牧镇守,代民恒拥戴之,所以只愿赵代世代友好。”

他话锋一转:“然大王据常山,赵王却邀代出兵协助请大王离赵。我王与大王皆赵臣,赵王不欲逐我王,却请大王去国,大王又当如何?”

李左车是不是真的请赵王歇到代王称王,这事儿除了赵代两国君臣外,没人能知道,所以蒯彻的话是真实还是谎言,张耳完全无法反驳,没有任何证据。

现在蒯彻说了,赵王不想取代李左车为王,但又请代国出兵赶张耳走,那赵王是什么心意却任是谁都能知道。

张耳对蒯彻的说法无言以对,就改了个方向:“赵王荏弱,赵相馀于暴秦来伐时又畏秦如虎不敢战。寡人从项王伐秦,将暴秦赶回关中,还山东一个无暴政的天地。寡人自立国常山以来,百姓安居,国政通和,邻国交好。赵相馀实是因与寡人有私怨而挟持赵王来伐,代王助之,是否闲愚不分?”

蒯彻心中暗笑,你张耳不过当了不到半年的王,所借助的是霸王的威慑之力,谈什么闲愚?

不过这种话不能放到台面上,所以蒯彻摇摇头:“我王尊赵王,大王逐赵王,大王非礼也。既然大王不为赵王所承认,那我王自当从赵王之君命,请大王离国。至于赵境百姓,既然山东已无秦之暴政,那么在赵王治下,一样也能安宁生活。赵王既然都没有取我王而代之之心,自然也不会与邻国相仇而致使赵国再起战乱。”

张耳冷笑一声:“代相是聪明人,难道想不到如果寡人被陈馀与代军共逐之,项王就会兴兵伐赵,而让赵国百姓又陷战乱?不止是赵,就连代王,恐怕也会成为项王征伐的目标吧。”

蒯彻眉头皱了皱随即舒展:“大王此言倒是非虚,大王乃项王所支持,若请大王离国,项王确有可能伐赵,复迎大王归国。”

张耳自得的笑容还没浮到脸上,蒯彻接着又露出神秘的微笑:“可是大王有没有想过,若赵王伐常山时,又有其他诸侯起兵伐如大王一般以臣逐君者,项王一身,又将先顾哪边呢?”

张耳一愣,随即想起以臣逐君的不只是自己,还有齐国和济北国的田都与田安,还有甚至连君王都杀掉的燕王臧荼。

韩广已经死了,燕国应不会再有什么内乱,那么蒯彻所说的,自然就是齐国。

胶东王市也要伐齐王都了?

蒯彻换上一副特诚恳的表情:“大王有没有想过,雒阳分封,最受害的人是谁?”

“难道不是赵王、燕王和齐王?”张耳被蒯彻一带,这句话都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

蒯彻一脸的不赞同:“以外臣看来,雒阳分封中最大的失意者乃汉王也。”

“此言怎讲?”

“当初怀王分兵两路,上将军(宋)义与武安侯(刘)邦各领一路,并相约先入关中者为关中王。后项王取上将军义而代之,领诸侯联军伐秦,至潼关而止步。汉王独领一军,亦驱秦入关中,至武关而止步。两者似乎相同,可汉王军在转战中还为项王联军扫清了不少障碍。”

蒯彻喘了口气,拿起早就备在案上的酒爵向张耳双手一举为礼,喝了一口:“可是雒阳分封,项王恃强而只与汉王一郡之地,自领楚地八郡,且将南郡予共敖立临江国制约汉王。大王认为,汉王冤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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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中西楚国共九郡,本故事中原属西楚的南阳归了刘邦,所以只有八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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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耳从来没想过别人冤不冤,让蒯彻这么一说,还真就觉得刘邦是够冤的。话又说回来,既然汉王当初没有统领诸侯联军的能力,那也是技不如人。不过张耳没有把这话说出来,因为他越来越觉得蒯彻这时候扯上汉王,显然还有自己没想过的内情。

蒯彻看张耳面露沉思,接着说了下去:“汉王已经因临江王贪欲不足想夺南阳而反取了南郡,但汉王心中怨气未尽,所以外臣认为其接着还会取三川郡,这样一来,汉王据有三郡,若项王欲伐之,汉王也有足以支撑战事的粮秣辎重和卒夫来源。项王与汉王皆有强文勇武相辅,所以外臣认为,山东的安宁不过是暂时的,早晚汉王与项王会并立,山东战事会再起。”

“那么大王以为,义帝会支持谁呢?”蒯彻眯着眼睛看着张耳。

义帝自项羽杀宋义而取代之后就成了傀儡,可张耳也听说汉王夺临江国,义帝随后就承认了他的占领。傀儡是傀儡,但也占据了大义的名分,也正因此,项王才将义帝赶出了彭城。

虽然项羽的武力强大,又占有山东最大的一片领土,可如果义帝接着又继续支持汉王占据三川郡,项羽伐汉就失去了大义的名分。

张耳突然回过味儿来:“代相的意思是,赵相馀与胶东相荣,已经相约共同复国?而他们二人的行动,又是在汉王的授意下同时举事?”

“大王英明。”蒯彻赞叹着,这个张耳还不算蠢嘛,看来自己的这番游说已经现出了一道曙光。

“汉王要伐河南王而取其地,必然担心项王伐之。而赵相馀与胶东相荣又欲复国,那么在赵与胶东复国时,项王就无暇顾及汉王伐河南。”

“陈馀和田荣就甘为汉王所用?”张耳又现出讥讽的神色,“他们俩这么配合汉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赵相配合汉王,并没有直接的好处。”蒯彻辍饮了一口酒,“但赵与齐呼应,则可减少来自西楚的压力,因为若胶东相荣逐齐王都,则项王必先伐齐。至于相荣配合汉王……”

他莫测高深的笑了笑,又举爵饮了一口酒:“则现在却无法与大王言之。外臣想,若大王去常山王号,离开赵地,往投汉王,则可知之。”

“你让寡人去投汉王?”张耳有些惊讶。

“然。适才外臣已经将汉王有可能的动向为大王刨析,若大王往投,以大王在山东义举中的名望,外臣想汉王必会大喜而欢迎。而且,外臣可代赵王和赵相承诺,允可大王带走二万卒及必要的辎重粮秣,作为向汉王输诚之意。”

张耳心中急速的开始盘算起来。

若赵代联军的目的只是复赵王之国,那就没有必杀自己的理由,但如果两方开战,只要常山军败,陈馀必不会饶了自己。

现在在开战之前代相不避矢石亲来城下游说,就是说赵代两军并不想跟自己火拼,死人不说,粮秣辎重的消耗也可暂时不提,单就这时代攻城战的旷日持久,就有导致楚国出兵来援而增加很多变数。

既然要让自己和平离开,游说者的最佳方式就是提供一条很具吸引力的出路。蒯彻不但提供了出路,还允许他带走两万军,这实在是大出张耳所料。

看来自己的常山国基本上保不住了,蒯彻的此番游说是不战而使自己全身而退的最后机会。

换个角度想,常山军有五万卒守城,赵代联军七万虽然比常山军多,但还没多到攻城必破的数量,想当初赵守巨鹿所面对的秦啸军可是二十万。

可自己军中也没有那个守巨鹿城的奇才李齐,而且代国要下决心赶走自己,还能继续增兵……

蒯彻也不催促张耳答复,而是在自己已经有一些吸引力的建议下又加上了一个砝码:“外臣有一友乃汉国客卿,此时正在大野泽一带访友。若大王肯纳外臣的建言,可一方面准备二万军的出行必需,一方面遣使持外臣书信前去接洽,外臣认为他定然欢迎大王引军投汉王,那么大王由赵往汉的路途安排,则亦无可虑也。”

“代相所言之友是何人呢,是否可明告于某?”张耳不再称孤道寡称本王,蒯彻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这次游说已然接近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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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张耳领常山军二万出襄国,由代军“护卫”,经邯郸向南由白马津渡河水,在郦食其让彭越派出的五百向导军引领下,绕过殷国南缘,一路转进,最终于一个月后抵达韩国新郑,韩相张良专程从都城阳翟亲往新郑迎接,代传汉王诏,赐张耳汉国将军符信,封上柱国。汉王请韩国暂且安排张耳军在新郑附近驻扎下来,粮秣等暂由韩国周转供给,汉国立即运粮到韩国补充。

于赵代联军伐常山时,济北国西部遭遇大股无名流匪侵袭,被夺数城。济北军前往驱逐,却被打的大败,济北王急请齐往田都救援。

这股流匪自然就是投靠了胶东国相的彭越,奉国相田荣令,侵扰济北以调动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