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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阴谋天下秦二世 > 第二十九章 项梁败秦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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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规模上看,秦人出战的大约有六万人,标准的五军方阵,前三后二,每阵万卒,左右阵两侧后方各有约五千骑兵。

在后阵共设有三座望楼,中间望楼居于两阵之间,楼上大纛招展,就算在两百步外,也能看出上面是一个小篆的“章”字。两侧的望楼则在两个后阵中,军旗上一边是“武叔”,另一边则是“桓”,据项梁所知,应该是武叔熊和桓范。

前三阵没有望楼,阵中大旗上分别是“杨”(杨熊)、“赵”(赵贲)和“公孙”(公孙羽),项梁所知的秦锐军将军,除了留守陈留的司马欣和公叔起,基本都在这儿了。这也就是说,如果今天打败了眼前的秦锐,就等于将秦锐的主力打败。

看到公孙羽也在阵中,项梁微微一笑,对今天的作战有了方略,立即发令招己军各主将前来。此时项梁军中的大将主要包含桓楚、项伯、龙且、钟离眛和丁固,项庄、曹咎之类的还上不得台面。

各将很快就齐聚项梁车前,听项梁修改作战方略后立即各归本阵进行部署。

由于楚军的骑军主要是项羽的八千子弟兵,这支骑军和刘邦去了雍丘后,项梁手中除了用于斥侯的几百骑之外就没有骑兵了,所以项梁列出了一个变形钩阵,中列方阵四,每阵万卒,两侧以钩阵防守侧翼,每阵万五卒,共七万卒。不过在开始进攻秦军时两侧钩阵是向前的,实际是一个雁形阵,目的是集中强弩以箭阵进行远程打击覆盖,并在箭阵进攻后的前行中两翼逐渐拖后而化为钩阵。

箭阵远射,遮蔽了阳光,主要攻击方向是秦锐前三阵的中阵,中方阵的秦卒感到天瞬间黑了下来。

秦阵的中央前阵是以勇力着称的杨熊坐镇,当楚军箭阵破空而来时,秦锐也发出了自己的箭阵,同时持盾卒举盾遮蔽。

古时弩箭在未进入肉搏阶段时是相互杀伤的主要力量,也是防御的重点,所以虽然看起来漫天飞蝗蔚为壮观,实际杀伤力有限。只是由于扇形的楚军阵集中向秦中央方阵集中发箭,秦阵的第一波箭阵回击却是面向了四个楚军方阵,所以分散了秦箭的打击力,秦锐在箭阵对决中的伤亡明显要大于楚军。

项梁在楚阵后面跟随前行,一面行进一面观察秦阵的情况。章邯也在前三阵后方的望楼上观察楚阵变化,并以鼓角和旗号指挥秦阵。楚军给秦人一个楚军欲中央突破的印象,所以章邯立即指挥秦军五阵也集中向面对中央方阵的两个楚军方阵发箭。

当双方相距不到五十步时,楚军突然鼓号声一变,随之阵型一变,面向公孙羽所镇守右阵的两个楚军左方阵突然变阵,形成两个锥形阵左右直切公孙羽的方阵!

面对面肉搏开始。

章邯似乎没有料到项梁会采取攻击右阵的策略,鼓角和旗号都在一瞬间停滞了。随即,军令再次发出,秦锐的中阵开始向右阵靠拢似要救援,但秦军的中阵和左阵都被楚军同等兵力的两阵对面攻击给缠住了。所以片刻之后秦军右阵后的方阵开始动了,方阵一分为二,一半化为横阵加入公孙羽的方阵进行抗击,另一半则想要绕过右阵前击,同时右后的骑军也向前冲来,意图侧击楚军。

只是秦骑这一救阵措施让楚军左侧翼没有了防守的压力,左侧钩阵也立即变为方阵,加入了对秦锐右阵的混战中。

与项梁在昌邑看到的情况相同,虽然章邯的指挥没有问题,但秦军右后阵的动作太过迟缓,此时公孙羽的右阵已经被楚军切入了一半,阵型开始散乱。

见势不妙之下,秦军左后阵也一分为二,半数开始右移,企图在前中阵和前右阵之间楔入,顶住楚军对右阵的攻击。秦军右侧那五千骑军在马上只能以弩箭射击,三轮弩箭之后,稍稍后撤,然后全员下马,急匆匆的组成了一个方阵,与后方绕过来的右后阵一半一齐向前,顶向楚军左钩阵化为的方阵,形成三万五楚军面对两万秦军的对抗。

昏天黑地。

在这样的贴身大混战中,弩箭已经失去了作用。一伍一什的军卒抱成一团,以矛、戟、铜剑和圆盾相互攻杀。秦军右阵内烟尘大起,矛剑闪烁,血汗横飞。

公孙羽的方阵军卒显然是在昌邑与项梁对战失败过的,已经显着的露出了怯战的态势,战力相比楚军要弱了不少,所以右阵混乱的区域也在逐步扩大。左后阵的一万卒似乎是参与过昌邑之战另一批秦卒,因为左后阵对右阵的支援也不如右后阵强。在楚军的强力猛攻下,秦军的右阵已经摇摇欲坠,要是没有两个后阵援军的支撑,右阵早就溃散了。

项梁冷眼观看着这场大战,没有驱车向前反而向后转回了几十步。他一方面满意的看到秦军因反应迟缓而造成极被动局面下只能苦苦支撑,另一方面他更满意的看到由于他的出其不意,造成秦军两个后方阵都因此加入对右阵的支援,使章邯自身只有半个方阵兵力的保护。

秦军此刻已经完全没有前行主动进击的能力了,只是由于后阵的支撑,右阵尚未完全垮掉,前中和前左两阵也拼力抗住了当面楚阵的攻击,整个战场形成了胶着的态势。

突然,楚军后方号角齐鸣,楚军右翼的钩阵猛然向前,行进中变阵为锥形阵,向着秦军左阵的侧后直冲而去。那一侧的秦骑连忙向前堵截迟滞楚军的进攻。但这支楚军似乎战力超强,颇有搏命突击的样式,导致秦军后阵最后剩下的半阵也只好绕过前阵从侧面进前阻击。

片刻之后,似乎章邯认为取胜无望,金鼓声中,整个秦军整体的都开始缓缓后退,右阵和支援右阵的两个“半阵”都向着中阵的后方退去,中阵和左阵也开始变形,以杨熊所领抗击力最强的中阵为尖端,左右两阵化为侧翼,形成了一个退守型的钩阵。

秦军在遭遇楚军突袭时行动迟缓,但在后退变为钩阵时行动却很迅速,导致大量右阵军卒被抛弃在阵外,不少人丢了剑戟撒腿就往后跑,被楚军从背后刺杀和砍杀,然后又改为四散而逃。

秦军化为钩阵后就缓慢地开始后撤,此时想要全体撤回定陶城内已不可能,人数太多,入城过程就会造成极大的混乱,所以秦军一方面逐步抵抗并撤退,另一方面两侧的秦骑在变阵时再次上马,在楚军两侧发弩骚扰。就这样慢慢的向北偏西方向撤退,慢慢的从定陶城东退过了定陶。定陶内的两万守军此时也从东北两门出城列阵,加入抵抗楚军进攻、掩护秦军后撤的阵线……

定陶落入了项梁之手。

这一役,秦军连同定陶守军全身而退者六万,在战场中丢下了战死和战伤的军卒近万,还有万把多秦卒溃散。

楚军也伤亡了近六千卒,秦锐这块骨头,并不好啃啊。

根据斥侯侦测,败退的秦锐军向西北渡过北济水,屯扎于北济水北岸和葭密城之间。葭密城内有两万骑军驻守,此战中大部溃散的秦卒也都陆续抵达北济水岸边归营。

“没想到这些刑徒对暴秦还蛮忠诚,居然没有趁机逃归各自乡亭。”定陶城守大堂内,项梁挥手让禀报情况的斥侯退下。

“某闻,秦以刑徒组军,许以顶替刑期,一日卒顶一日刑,且军功也可抵刑。现山东乱,想必这些刑卒认为即使返乡也仍要加入其他军伍,还不若继续留在秦锐中。”宋义解释道。

“但如此一来,秦锐于葭密的兵力,就仍有六万步卒,外加三万骑卒,反而比吾等下定陶前多了一万。”龙且边说边露出一丝忧虑。

“将军且何须烦恼,这样的秦锐,多一万又能如何?骑卒到了战阵前,也就是步卒,难道他们还能骑马冲击?一面大盾就把他们撞下来了。”钟离眛用手比划了一下,堂内将军们都点头。

项梁两手据案:“无论骑卒还是步卒,现在秦锐仍有九万在彼。不过嘛,就定陶之战来看,秦锐也没锐到那儿去。我军经此一战,伤亡六千,现有兵力六万五,我已传令将东缗和昌邑的守军全部调来,后日即可增万卒。以秦楚两军战力对比,楚军七万五,足以再次击败秦锐九万杂凑之众。”

“报~~~”堂外又传来斥侯的喊声。

“入。”

“报君上,约两万秦骑军打着火把由北而来,从定陶西五十里急速向西南方向而去。”

项梁猛的站起,走到张挂的牛皮地图前,手指在斥侯所说方位上比量了一下:“这应是项籍和刘季占取雍丘的消息刚传到章邯耳中,派行动快速的骑军前去加强陈留防守。”

他略一思忖:“命人于后跟踪秦骑,确保他们不是绕到我军后方意欲偷袭。”

斥侯领命而出。

“诸将,”项梁脸上现出胸有成竹的表情,“如此一来,大局将定。可传令东缗和昌邑两军无需来定陶汇合,直接向葭密方向行进至北济水南岸。我军于明日也全军北进,后日与两军会合后渡济水,次日攻取葭密,将章邯彻底击溃。”

“君上,”宋义看项梁如此信心满满,觉得很疑惑:“秦军虽出两万骑往西南,可葭密仍有秦军七万,我军虽有七万五,然并未形成绝对优势,或可再次击败秦锐,但想要彻底击溃似乎不易,若秦军退守城内据城而守,我军兵力不占优,更难下城。”

项梁坐回案前,满脸挂着笑意:“秦人在败战后,却将兵力上本有的一定优势放弃,出两万骑去陈留方向,说明刘季和项籍已经给陈留守军施加了极大的压力。陈留乃秦锐军战线上的重点,万不可失,章邯此举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陈留若危,章邯在与我对战之时还能有多少战意?秦军先于昌邑败,再于定陶败,秦卒心中必然畏我,军心已不稳。且不说我军多出五千,就比秦军少一万又如何?至于监军所言秦军据城而守,就会完全陷于被动了,倘若我继续增兵就会将章邯困死在城内,粮秣也极难接济,我想章邯不会作此选择。况且,葭密城小,也无法容留七万卒长期驻守。”

宋义依旧心存疑虑:“定陶之战,秦军虽败,后退有序,溃者不过万余。就算秦军军心畏我,若战葭密,有章邯坐镇,依旧难说能彻底击溃之。从秦军溃卒仍往北济水归营上看,无论是为伍抵刑,还是秦律严峻,都说明秦军仍具有凝聚力。真要彻底击溃,我军伤损也必巨大。秦人尚据有关中,还有北疆边军未动,若灭秦锐时我军亦伤亡殆尽,则无后继之力也。”

“监军所言极是。”项梁依旧笑意满满:“但要在阵中将章邯斩杀,或虽未能斩杀,也让其率先败走而随后追杀之,则秦锐将如何?”

“万军当中取上将?”宋义摇摇头:“秦锐虽战力不如我,然亦非庸者。章邯虽自少府出,但于山东未遇君上前也无败绩。战阵严密,非个人勇武可破,君上又如何斩杀章邯呢?”

项梁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监军,这也是本君马上要向诸将说明此战方略之处,监军稍安。”

他又站了起来,走下高案,在左右两排跪坐军将中间的走道上慢慢踱着,虎视两侧将领。

“昌邑战时,本君就发现,秦卒战力虽然仅略弱于我军,然其指挥和变阵都显迟顿而不灵便。秦人下六国时,也非以军谋着称,纯以秦卒凶蛮之性和庞大的卒数而战,如王翦伐楚竟驱卒六十万,将关中丁壮尽遣而出。另外诸将也可看到,秦人列阵多以五方阵为主,差别仅在于侧阵或后阵会用曲尺阵替代方阵加强侧后防御。本君在昌邑发现秦人这一弱点后,在定陶战时有意针对于此进行试探,突然变阵攻其右阵,结果章邯竟有片刻不知所措,待其令后阵救援时,动作一如昌邑战时一般迟缓,最后两后阵几乎尽出,然先机已失,左支右绌,因而败阵。”

堂内诸将大都在定陶上阵,听到项梁的分析都赞同的纷纷点头。

项梁接着说:“既然秦人有此弱点,为何不善加利用?葭密之战,本君就要充分利用这一点。”他走回帅案后坐下:“此战,我军依旧以四方阵加两钩阵的阵型,只不过……”

他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坐在首位的两员战将:“桓楚,龙且,若本君予你二人吴县卒各一万为两中阵,你二人可有信心从秦军中阵与左右阵之间的间隙,打开两条通路直冲秦人后阵?”

吴县卒,即项梁起家时在吴县收拢桓楚的那帮水匪以及随后就地征召的士卒,训练最好,是项梁手中最精锐的步卒。

桓楚看了一眼龙且,率先说:“君上,属将绝不有辱君上的信任。”

龙且也坚定的一抱拳。

“且慢。”宋义一听,原来项梁是要用军中最强的步卒,硬冲出一条,不对,是两条路,去后阵夹击章邯达到斩杀或动摇其心的目的,“君上这是要以军卒硬冲秦阵?”

“监军少安毋躁。”项梁依旧满脸笑意,但他今天感觉宋义似乎对他有比较强烈的质疑,因此心中的不悦开始积累:“非是本君要以军卒之性命硬闯,在桓楚和龙且冲阵前,本君会充分调动秦人,利用其反应迟缓的弱点,以创造冲击后阵的战机。”

他看着宋义说:“本君非不惜军卒之命,当冲阵时机具备时,由桓楚和龙且各开辟一条途径,用两组战车直入后阵,本君将亲率一组战车入阵斩杀章邯。”

“武信君,不可!”宋义叫了起来。

“监军毋躁,本君还没说完呢?”项梁心中的不快又增加了一分,只是脸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所谓冲阵时机,是指本君充分调动秦军后阵使章邯身边已经没有足够的保护力量。监军放心,达不到这种效果时,本君不会如莽夫一般贸然送死的。监军难道信不过本君的战场指挥能力?”

这句话中就开始包含着项梁的不快了,宋义也听了出来。只是宋义心中那股秦人陷阱的想法也同时愈加强烈的冒了出来。如果从昌邑,甚至从雍丘开始,秦人就故意给项梁展示自身行动呆滞的印象,然后在项梁亲自冲杀时……

宋义不能再担心影响项梁和怀王之间的关系而不直谏了,要是项梁死了,那可是对刚刚复兴的楚国之沉重打击。

“君上,”宋义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某一直有一些疑惑,君上是否可容某一言?”

“监军但请直言无妨。”项梁倒不是听不进不同意见之人,至少不会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宋义狠了狠心,把他认为秦锐战力与吴县卒应属相仿,而昌邑与定陶之战中,在吴县卒未真正下场情况下,秦锐就败于本不比秦锐强大的楚卒等等这些疑虑说了出来。

项梁一听,敢情这位没听明白自己刚刚强调了半天,秦军是因为指挥调度和应变速度不快才败阵,而非是说秦卒不如楚卒。此刻项梁心中对宋义的不耐烦程度再次上升,不过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监军,刚才本君也言说到,秦人非败于单兵战力,乃败于战阵调度应变迟缓,监军认为本君的判断对否?”

宋义费了半天口舌,感情这位也没听明白自己所说的不是具体的事情,而是其背后所暗藏的阴谋:“君上,若秦人故意迟滞,就是要让君上认为其反应速度不足,而诱使君上亲临险地呢?据某听闻,秦锐有一种步卒小阵是从秦武安君骑卒三锥阵演化而来,可在昌邑和定陶某都未见秦人使用类似小阵。单从此论,某就觉得其中必有阴谋。”

项梁有些想笑:“监军可曾亲见秦人三锥步阵的战法?”

宋义摇了摇头:“不曾,只是传闻。”

项梁到这时还是想给宋义留些情面,毕竟他是怀王派来的:“监军所言,本君知道是监军对本君的爱护,不希望本君亲入敌阵。不过监军所说的理由也不是很充分,而本君作为项氏子嗣,又何惧战阵凶险?若本君不能在关键之时上阵杀敌,又如何可为万军之表率?监军无需多言,至期静观本君破阵杀敌即可。”

此刻又有斥侯来报,说北济水有大批舟船停靠,下来了约万卒秦锐,北济水东面似乎还有舟船而来,有可能也是增援的秦军。

据事先斥侯打探,长垣也有二万秦锐,看来章邯派出骑军去救陈留的同时,就已经调长垣秦锐来援了。只是骑军行动快,又靠近定陶,所以消息传到楚军中比较快。

宋义感觉项梁在连战皆胜的情况下飘了,虽然他拿不出证据,但对项梁轻视对手,骄傲自大深感危机,继续向项梁进言时开始慢慢不那么圆润了:“君上,连胜之下,若将骄卒怠,战败可以预期。我去军中巡视过,现因连胜,我军士卒已对秦锐颇为轻视,可秦军卒数现已多于我军,若长垣二万卒皆至,将多于我军万五,君上切莫掉以轻心啊。还望君上以楚之大局为重,莫要亲身试险。某以为,君上可缓攻葭密,再调薛郡之卒增援,同时遣使于齐,邀齐出兵共击暴秦,则更有胜算。”

项梁心中的不耐烦已到顶点:“监军建议大善。这样吧,就由监军立即动身使齐,说齐出兵,与我联手共同击秦,如何?”

宋义哑然。

两日后。

一支可载卒二十的不大战船,高杆上飘荡着一面楚军旗,正从荷水与泗水的交汇处转向北方。这一带现在完全被楚军所控制,所以很安全。

船头上,宋义一脸落寞的望着水面上船首冲出的斜纹。